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渠江嘉陵江流域:賨人的历史与文化 版次:07  作者:  2022年08月26日

▲宕渠城西城门

□戴连渠

(接8月19日第五版)在川渝一带居民中,賨人的基因深深地隐藏在浩瀚的人海里,而不断出土的青铜器,似乎印证着賨人那段永恒的辉煌。重庆市博物馆曾得“汉归义賨邑侯”金印一枚。

賨人是有个性的民族,敢于反对暴政,《华阳国志·巴志》载,东汉灵帝时(公元168年—189年)益州计曹掾程苞向灵帝说过賨人不甘压迫的个性。东汉顺帝、桓帝之时,“板楯数反”;灵帝光和二年(公元179年),“板楯复反”,寇掠三蜀及汉中诸郡,州郡连年苦之。灵帝中平五年(公元188年),宕渠賨人响应震撼全国的黄巾大起义,攻打城邑,杀死官吏,“拘迫衣冠(地主官僚)”。东汉末年,天下大乱,张鲁居汉中,传五斗米教,奉信巫觋的賨人在杜镬、朴胡、袁约的带领下,于献帝建安五年(公元200年)反叛,起兵响应。朝廷不断派兵征缴,也“连年不能克”。

晋元康年间(291—299年),略阳、天水一带遭受旱灾,饥荒严重,灾民纷纷流入川北、汉中地区的氐人(北徙的賨人)数万家。朝廷强迫这些流民返回原籍。宕渠賨人李虎之子李特站出来赈济同族兄弟,并请求当地官员就地安置,但遭到拒绝。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李特把这些流民组织起来,不到半月,便集结2万余人,迅速组成流民起义军,推翻晋朝统治。永兴三年(306年),李雄即皇帝位,国号大成,年号晏平(后改国号为汉,史称成汉)。起义军东、西、南、北征战,捷报频传。成汉版图扩大到今四川全境、云南、贵州北部(《辞海》)。李雄在位31年,注重恢复农业,减轻赋税,创立学宫,重用人才,妥善处理民族关系,出现“闾门不闭,路无拾遗,狱无滞囚,刑不滥及”的局面。李雄非常崇拜三国时蜀国的刘备、关羽、张飞和诸葛亮,尤其诸葛亮为蜀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献身精神令他感佩不已。西晋末年,李雄为纪念蜀汉丞相诸葛亮,在成都市南郊建立了武侯祠。明初,与纪念蜀汉皇帝刘备的汉昭烈庙合并。

渠县城东26公里处有纪念賨人尚武精神的賨人谷,面积达41平方公里,以奇山、秀水、幽洞、丽峡、飞瀑、湖泊、涌泉、怪石、古栈、茂林著称。賨人谷拥有全国唯一的賨人穴居部落遗址和賨人文化陈列馆,拥有古賨文化与秀丽的自然风光,有“奇山奇水奇石景,古賨古洞古部落”的美誉。

巴渝舞与竹枝歌的传承

賨人在秦汉以前居住比较集中,文化特点亦比较鲜明,如船棺葬、崖墓和各种特殊形制与纹饰的青铜器,都颇有地方特色。秦汉以后,賨人与汉族以及其他夷人如廪君蛮、盤瓠蛮融合的进程日益加快。汉末魏晋时期,不仅在原賨人十分集中的宕渠地区呈现出“巴夷”(即廪君蛮)与“賨民”杂居的局面,而且在原廪君蛮比较集中的巴东郡和原盤瓠蛮集中的地区涪陵郡,也都有不少賨人杂居其间。尽管如此,充分体现賨人民族特点的巴渝舞与竹枝歌还流传到了今天。

勇猛强悍是賨人特征之一,从发掘出来的巴渠上古墓葬中来看,每墓都有青铜兵器,包括剑、矛、饯、莆簇、宵顶、带钩等。兵器上的虎纹造型十分逼真,其中的长胡三穿方内虎纹戈,被考古学家称为是蜀中同类兵器中最精者。这些武器表明了賨人的勇猛强悍,崇尚武力的民族特征,同时也反映了賨人出色的冶铸技术。

能歌善舞是賨人特征之二,他们善跳巴渝舞。歌舞时,数人敲铜鼓,男男女女手拉着手一边唱着歌,一边跳舞。跳到高潮时,铜鼓激越,人们劲歌。舞者手执“牟弩”,步伐整齐有力,作出向敌人进军的模样。这时,舞蹈已经变成战斗的演练了。

《华阳国志》指出:“周武王伐纣,实得巴蜀之师,著乎《尚书》。”在牧野之战中,賨人不仅“勇锐”,而且“前歌后舞”“歌舞以凌殷人,殷人倒戈”(任乃强《华阳国志校补图注》之《巴志》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一战成名。一战成名的不仅是賨人的勇猛强悍,还有他们的阵前歌舞。

在楚汉相争时,賨人“为汉前锋,陷阵,锐气喜舞”。賨人勇健好歌舞,刘邦见且喜之,曰:“此武王伐纣之歌也!”得天下后,“乃令乐人习学之。今所谓《巴渝舞》也”(任乃强《华阳国志校补图注》之《巴志》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

巴渝舞,生长、繁衍于巴渠大地的賨人所创造的土风舞蹈,亦即群体武舞。表演者披盔甲、持兵器“矛”“弩”为道具,击铜鼓壮威,载歌载舞,矫健粗犷。或自娱自乐,或狩猎捕捉,或郊野祭祀,或征战进发,36人击鼓,“千人倡(唱),万人和,山林为之震动,山谷为之荡波”。史载武王伐纣,賨人鼎力相助,“歌舞以凌”,竟使殷人“前徙倒戈”。刘邦定三秦,賨人勇为前锋,其歌舞雄姿,使汉高祖由衷赞叹,遂下令乐工学习。从此,巴渝舞进入宫廷,并作为招待“四夷之客”的开场节目。经魏晋,历隋唐,虽几度变化,但在中国历史舞台上仍占重要地位。

“巴渝舞”这个名称来自于汉高祖刘邦,刘邦为什么把这种战前舞命名为“巴渝舞”?众说纷纭。董其祥在《巴渝舞源流考》中,把“巴渝舞”之源结论为:“重庆北部四川东北部嘉陵江支流渝水(今名流江河)一带居住过一种少数民族賨人,或称板楯蛮,又称獠人,创造了一种具有民族特色的舞蹈,它发源于巴郡渝水流域,故名为巴渝舞。”(董其祥《巴渝舞源流考》,载《重庆师范大学学报》1984年第4期)巴渝舞来源于賨人是不可否认的。

巴渝舞在我国古代舞蹈艺术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巴渝舞传入宫廷后,成为宫廷舞蹈,其舞规制宏大,尽显武舞气势。班固《汉书》卷二十二《礼乐志》(中华书局1999年版)记载,巴渝舞曲目总共四章,有鼓员三十六人。用来在宫廷宴会上表演军旅战斗的场面,歌颂帝王功德。表演时,36名舞者自披盔甲,手持矛、弩箭,口唱賨人古老战歌,乐舞交作,边歌边舞。由于这种舞蹈是武乐舞蹈,又是是群舞,汉哀帝罢乐府后,对巴渝鼓员36人仍认为不可罢,交由大乐领属,将它列入雅乐舞蹈的系统。其伴奏乐器以铜鼓为主,配合击磬、摇鼗、抚琴,舞曲有《矛渝本歌曲》《安弩渝本歌曲》《安台本歌曲》《行辞本歌曲》等4篇。巴渝舞发展到魏晋,已完全变成庙堂祭祀性质的舞蹈,《上林赋》赞叹巴渝舞“金鼓迭起,洞心骇耳”。

巴渝舞在隋唐之后不见记载,而在川东地区具有民族特色的歌舞传承,逐渐演变为竹枝歌。

竹枝歌,賨人聚会击鼓踏木乐、歌爱情、咏风情的一种艺术表演形式,因唱时持竹枝而得名。可以独唱、合唱、轮唱、多片联唱,语言通俗,曲调轻快,形式多样。兴于秦汉,盛于唐宋,流风逸韵,影响深远,后来的巴渠民间歌谣乃由其继承与发展而来。

“竹枝歌”被乐府列入《近代曲》名目,发端于賨人口头传唱的民歌,或齐歌共舞,或一人领唱众人附和,人们边舞边唱,用鼓和短笛伴奏。民间,在狩猎或耕作之余,相聚而歌、即兴起舞,击鼓以赴节,踏木牙为乐。

战国时期,荆楚之地有“下里”和“巴人”等流行歌曲,“下里”是楚歌,“巴人”是巴歌,“千人唱、万人和”,气氛甚为壮观。楚歌带有巴风,巴歌也有楚风,二者相互渗透,互相融合。竹枝歌与“巴渝舞”“巴讴”有民族和地缘文化传承关系。

竹枝歌盛行于唐宋时代,是川东賨人地区民间流行的歌舞,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和广泛的群众基础。竹枝词则是一种诗体,是由賨人的民歌演变过来的。

竹枝词虽然源远流长,但真正让竹枝歌这种古老的曲调焕发新的光彩而成为竹枝词的,是唐代著名诗人刘禹锡。据唐刘禹锡《竹枝词序》(载《刘禹锡集》,商务印书馆2007年版)所说,他在长庆二年(822年)担任夔州(古巴东之地,今重庆奉节)刺史时,在当地看见老百姓吹着短笛,敲打着鼓,唱《竹枝》,他们一边唱一边跳,载歌载舞,还颇有赛歌的意思。刘禹锡被吸引住了,他侧耳倾听,虽然词句听不大明白,可是,那悠扬的曲调,却深深地吸引了他,他想起了屈原与屈原所创作的《九歌》等楚辞,正是从民间歌谣中汲取的营养,于是,他便开始仿照屈原作《九歌》的方式,尝试着创作了九篇《竹枝》。刘禹锡根据当地民歌创作出来的新词,既有着鲜明的民间歌谣风格,又有着浓厚的生活气息,一下子就流传了开来。他的《竹枝》清新活泼,引得当时的文人竞相模仿,就这样,竹枝词便一下子从只在民间流传,变成了雅俗共赏之物。最著名的当属那两首《竹枝词》:

其一,“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其二,“楚水巴山江雨多,巴人能唱本乡歌。今朝北客思归去,回入纥那披绿罗。”

本为賨人民歌的竹枝歌,经刘禹锡加以剪裁后,成为竹枝词,流传于世,对后世影响也很大,这种人见人爱的新诗体,许多大诗人都留下了他们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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