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水急如箭，巴船去若飞。十月三千里，郎行几时归。”相传，诗仙李白曾站在巴河、渠江岸上吟诗抒怀。“诗人如果穿越到现代，来到舵石鼓的大坝上，肯定会再次诗兴大发！”许顺渠感慨道。许顺渠今年59岁，他从小随父母从富顺县连人带船转港到三汇，1982年12月参加工作就在舵石鼓船闸管理所，当过航道、船闸管理、维修、维护和水下工程施工员、技术员，十年后，任管理所书记、所长。

入夏以来，州河的水流平缓温顺，舵石鼓闸坝两边的水槽里却水流奔涌，为左右两岸的发电站忙碌着。渠江风洞子航运工程将于2027年竣工，按照设计要求，南阳滩闸坝将被炸毁，永远消失，舵石鼓闸坝则将被拆除重建。许顺渠站在曾经走过千万次的过道上，注视着前方的大坝、电站及川东水泥厂，激动地对我说：“截断巫山云雨，高峡出平湖。也许这是你站在三峡大坝坝顶的第一感受。但是，你知不知道三峡大坝和我们舵石鼓大坝的建设原理是一样的？不过，三峡大坝落差很大，它是五级，舵石鼓是一级。然而，舵石鼓当时是全国第一座高水头溢流堆石坝工程，创造了中国第一的奇迹！”许顺渠饱含深情地把那段峥嵘岁月娓娓道来……

“船行下水遇险滩——让人怕，船行上水遇浅滩——靠人拉”，巴河、州河、渠江有舟楫运输的记载，始见于东汉建武十八年（公元42年）。达州水上运输虽然有2000多年历史，但是由于达州险山峻岭的独特地理环境，造成了境内河流槽窄、滩多、浪大、水流湍急的恶劣水运环境，河道全部是自然河道。新中国成立后，达州百废待兴，但交通落后，严重制约经济发展，特别是粮食、钢铁、水泥等，都是依赖水上船舶运输，达州水运行业由此拉开了全面规划的帷幕。

州河，始于宣汉县江口，蜿蜒流向西南，经达川区流入渠县，在三汇镇与巴河相汇，注入渠江干流，州河航道全长111.9公里，三吨以下木船全年行驶无碍。公路、铁路不发达的时候，州河是达县、宣汉、万源的水上交通要道。大巴山区的农副产品及山货、药材由水运到三汇，经渠江运往嘉陵江、长江沿岸的合川、重庆、沙市、宜昌等城镇销售，后运百货、棉纱、布匹、食盐、煤油等物资返回山区，我曾到百里峡漂流，船工给我讲，从三汇拉船回宣汉要一个多月。

为适应工业农业生产发展需要，1950年9月，舵石鼓闸坝实行土法上马，由达县工程处舵石鼓工区组织地方民工正式破土兴建，进行备料和部分施工。1960年10月，省交通厅公路局第二工程处与舵石鼓工区合并成立达县专区渠化渠江工程局第二工程处，集达县专区全区人民之力继续修建。舵石鼓闸坝于1962年4月落成，7月1日正式通航。整个工程挖填土石方332300立方米，安砌石条138509立方米，参加建设者最多达6600多人，最少1000多人。船闸引航道504米，拦河坝长242米，高12米，提高水位8米，回水到金盘子，年通行能力3503吨。网友“福”给我留言：“我父亲万正旭是有庆镇嘉禾社区的石匠，他说自己到舵石鼓修闸坝时才17岁，那时是从家走路，到渠县县城坐划子到的舵石鼓。各大队都抽人去，石匠有上千人！”

许顺渠对舵石鼓的水性了如指掌，他说：“州河水易反复，来势凶猛，特别是主汛期，参加筑坝的职工夜以继日与洪水搏斗，战胜了重重困难！”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建设者是“苦干、实干、巧干”，不断总结施工经验，终于圆满完成任务。舵石鼓大坝落成后，中共达县地方委员会、四川省达县专员公署贺词：“闸坝浩锁望江水，益工益农贯山河”，中共渠县委员会、渠县人民委员会贺词：“英雄展壮志，州河架彩虹。四载披星月，一心为工农。”这些贺词和闸坝落成盛况曾以文字形式雕刻在舵石鼓右岸石壁上，可惜在2009年修建舵石鼓右岸电站时被损毁。许顺渠后来调到南阳滩舵闸管理所任职，2021年因机构改革，南阳滩和舵石鼓船闸管理所撤销并入渠县港航事业发展中心后，他便很少回到舵石鼓。他知道我是个有交通情怀的人，对我说：“希望有朝一日复刻到石壁上去。”继而，他指着左、右两岸电站，骄傲地说：“舵石鼓船闸建成后，1965年建成左岸电站，装机容量2×2500W，现装机2×3000W；2013年建成右岸电站，装机容量2×3500W。可以说，渠县把州河水的利用发挥到了极致。电站采用溢流式厂房，以适应州河枯水位、流量变幅较大的特点。”

许顺渠说，虽然现在每天过船闸只有本地的10来艘船舶，但是从20世纪60年代到90年代，舵石鼓船闸一直很繁忙，上下停泊区停靠等待的船只有时一天多达1000多艘，每天从早上7点到下午6点运行。如果船只不能过完，乘客和船员只能在船上过夜。家住三汇镇的唐中华说：“我小时候就在这里过过夜。我父亲在垮岩煤矿当会计，我若要回家，就必须赶船。过了通行的时间，刚好在船闸过夜，船系在船环上套好后，人往那钢筋梯子爬上去找吃的，那滩头有个小店，生意好得很！2000年后，船舶就减少了。”

渠江位于四川省东北部，发源于四川省南江县大巴山南麓，是长江支流嘉陵江左岸最大支流。渠江有东西两源，东源称为州河，西源称为巴河，两源汇于渠县三汇后始称渠江，渠江按7个梯级四级航道标准进行全江渠化，分别为南阳滩、风洞子、凉滩、四九滩、富流滩梯级及州河的金盘子、舵石鼓梯级。20世纪60年代，建成舵石鼓、南阳滩、凉滩等3个梯级枢纽工程。1983年12月，交通部将渠江渠化续建工程纳入“七五”规划，为综合开发试点河流。渠江梯级渠化包括州河至三汇60公里和渠江三汇至渠河嘴300公里共360公里河段，以航运梯级渠化开发为主，兼顾发电。到2021年，风洞子梯级未建，其余6个梯级均建成，风洞子梯级就包括风洞子航电工程以及舵石鼓枢纽改建。

我虽然在交通运输部门工作了22年，但一直对“舵石鼓”的名字很好奇，唐中华解释说：“这与州河河道中的礁石形状有关。三汇历史上以‘三江六码头’著称，码头的名称多与货物或地形相关。舵石鼓应是因河道中的礁石形似船舵或鼓状而得名。”

“脚踏石头手扒沙，弯腰驼背把船拉；面黄肌瘦度日月，死里求生泪抛沙；日晒夜露伴船眠，妻子在家活受寡。”这是三汇老船工张述全前几年给我写的舵石鼓船工那些年生活的“打油诗”。“舵石鼓”也好，旧时的船工也罢，都是水运繁荣的历史见证！

舵石鼓闸坝已过服役期，62年来，经历了半个世纪的风风雨雨，为达州船舶机械化、水力发电、农田灌溉提供了便利。为了实现达州通江达海，必须把舵石鼓拦河坝增高，回水到上游金盘子航电枢纽，满足三级航道标准。

许顺渠已是达州市交通运输行业专家库成员，据他介绍，新船闸将长达180—240米，江门宽23米，门槛水深3.5米。届时，轮船能开到达州南门口码头，打开川东北通江达海的新通道、重塑区域经济地理格局。

明年，许顺渠就要退休了。提起过往，有怀念，也有伤感。不过，想到不久的将来，青山绿水间重峦叠嶂，滔滔江水奔涌向前，千吨级的轮船从舵石鼓闸坝通行，在达州南门口买张船票，就可乘船直达上海，他脸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眼前的舵石鼓拦河大坝和船闸即将谢幕，但，谢幕也意味着新的开始！

□任小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