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光翔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大竹河人,品读完张睿的《岁月长歌》之后感动不已,我仿佛又回到了遥远而可爱的故乡。《岁月长歌》荟萃思想者的深刻睿智和诗人的审美慧眼,带领读者来到大竹河的山水之间,倾听飘荡在作者故乡的民间赞歌。
在不少人心中,月是故乡明成了矫揉造作的荒诞移情,然而,乡音不改的张睿却以一种逆流而上的审美态度和重拾传统的文化定力,把视野重新投入到故乡大竹河,出乎其外而又入乎其内。在他眼中,大竹河的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而非围城般的物理障碍与精神困境,大竹河的人与事都散发着独特的魅力,并不会让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大竹河的一切皆充满了伟大的民间生命力。这样的文化视角既是为了精神重塑与文化寻根,也试图以故乡为典型来探讨千年来源源不断的民间力量,并思索哲学上的终极三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福克纳曾经说:“我发现我家乡的那块邮票般小小的地方倒也值得一写,只怕我一辈子也写不完它。我只要化虚为实,就可以放手充分发挥我那点小小的才华。”福克纳关于故乡的这番话,正好为张睿的思想作注脚。
《岁月长歌》分为《大竹河流韵》和《墨舞流年》两卷。一方面描绘了大竹河的风土人情;另一方面叙述了作者特殊的个人经历,内容丰富,风格独特。
文化品位是本书的一大特点。张睿举重若轻地旁征博引,使全书汇集着大量有关大竹河风土人情的资料。《话说任河与大竹河》为我们讲述了大竹河的历史渊源,《川陕重镇——小武汉》再现大竹河昔日千帆竞发的盛景与辉煌的成就,《船工号子与巴山背二哥》歌咏大竹河民间震撼人心的生命旋律,《颠覆味蕾记忆的大竹河豆腐》中特殊的制作过程反映了大竹河人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乐观人生态度,就连大竹河红豆腐也会让人乡愁不断,《千里商贾云集,只为茶》解读大竹河茶叶为何能够得到总理点赞并走出国门,《红33军在大竹河》的星星之火照亮了历史的天空,大竹河人知道《历史不能忘怀英雄》,《惹人相思的救命洋芋》令人在垂涎欲滴时忆苦思甜,《锁钥终解,蜀道何难》赞美大竹河人以开天辟地的勇气和智慧战胜蜀道之难,《彩虹逐千古遗恨,桥连万里征程》中的一座座桥在历史的风雨中连接着大竹河的过去、现在与未来,《人间烟火味,最抚凡人心》别有一番滋味地介绍了大竹河的美食和名厨,《老校长,活历史》《退伍军人的藏书奇迹》《王三春的轶闻趣事》和《行侠仗义的民间人士》颂扬任河岸边平凡人的伟大,以典型人物之美辉映大竹河这片典型环境,《幽默风趣的大竹河方言》整理的丰富方言是一串生动的大竹河语言文化密码,《从南瓜花到电力天路》演奏一曲山乡巨变的时代乐章,用油灯下模糊遥远的记忆反衬当今大竹河灯火通明的现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中那些大竹河民间礼节的背后是礼仪之邦的传统,“车车灯”“薅草锣鼓”和“三尺钱棍”等大竹河民间艺术瑰宝,在《古镇的饱经沧桑与浴血奋战》的背景下愈发珍贵。
诗性美是本书的又一特征。张睿对搜集的资料进行了独具匠心的艺术调遣,没有机械乏味的摘抄,也没有自以为是的炫耀。例如在《时光褶皱里的区委小院》中,张睿大量引用关于区委小院建筑的资料,重点介绍帝主宫,概括性的叙述为下文提供广阔的历史人文背景,随后再具体化描绘祖父遭难、父亲历险、自己的童年趣事等,客观资料与主观体验如盐溶于水般的有机契合,从而避免陈述资料的枯燥与描绘个人天地的琐碎,让文章独具诗意。再如,张睿在《心驻灯火长明处》中写自己读书教书的经历,没有像一般人那样写成一地鸡毛式的个人遣怀之作。他的开篇犹如散文化的诗和诗化的散文,提纲挈领而诗意浓厚。在“记忆的褶皱”“与旧时光对饮的一盏清茶”“校园是时光的琥珀,将青涩与成熟层层凝固”“我们既是河流中的卵石”等一系列精心锻造的意象铺排渲染之后,他再用不施脂粉的语言将旧事娓娓道来,前后语言形成巨大艺术张力,充满诗意。本书的其他文章中也经常闪现诗一般的语言,让厚重的文本飘逸着清风徐来的诗意。
张睿写出《岁月长歌》是一种必然。丰富多彩的人生经历、深沉热烈的乡土情结和笔耕不辍的文学追求,注定了他要完成这项文化使命。
张睿幼年饱经饥饿、贫穷,在父亲的教育下,他始终坚持读书练字。古典文学中“困于逆乱,国破家亡”“欲将血泪寄山河”那样的诗句让他刻骨铭心,黑白分明的纸上一个个方方正正的汉字塑造他的品格。他学业有成后拿着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毅然回到故乡的三尺讲台,教书育人,像大竹河那些宁折不弯的竹子一样“咬定青山不放松”“任尔东西南北风”。而立之年到知天命以后,宦海沉浮的他见证了时代风云的变幻依然初心不改。从乡镇教师到县城公务员,再到省厅干部,无论工作如何升迁,他一直认为故乡是独一无二的精神家园。从大竹河到万源,再到成都,无论居所怎样改变,他始终觉得“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要为故乡写出一部《岁月长歌》。
为了写好本书,张睿夙兴夜寐,手不释卷,上下求索,案牍劳形之余对资料进行搜集、论证、比较、裁剪等。他非常注重聆听他人意见并加以判断梳理,最后为我所用。文章写成后反复修改,直至满意。每次看到他把资料装进行李箱奔波在故乡时,我总想起提着一箱书在延安街头找灵感的路遥。路遥写的是一部陕北高原缩影中国城乡的《平凡的世界》,张睿写的是一个四川农村的“平凡的世界”。
读罢此书,我相信读者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因为君自故乡来,能解其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