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兴强

回到编辑部，楚良只一句“王琪、宋迟收拾东西”，就临时调整了编辑分工，舒洁除干好原来的活外，全权代替他负责处理编辑部事务；汤得志除编好自己的版块外，协助舒洁确保《古都晚报》按时出版，万分之三内的错漏，是铁杠杠，超了由汤得志担责，回来他私人在“米姐小吃”请大伙好好撮一顿。说完手一招：“王琪、宋迟，走！”

“楚老师，我们先下去拦出租！”王琪一肩采访包，顺手把楚良的采访包一提，和宋迟叮叮咚咚往楼下跑了。楚良则跟在后面，一面走一面通知伊若：“抢走那相机，你们暂时不管，先装模作样离开，然后绕回到那栋楼的对面去；啊，啊，站高些，对头，再让那个写作不错，反应也快的，嗯，唐风，让他单独寻找周边居民；对的，居民肯定意见大，让他多接触几个，问透问细，注意录好音；嗯嗯，我马上和王琪、宋迟过来；等会儿接头，离那里远一点。对，在那个超市！”

楚良赶到楼下路口，一辆蓝色出租已候着了。王琪在方便谈话的前座，宋迟则开着后车门，人已坐了进去在等楚良。不待楚良进车，驾驶员就猴急地问：“到哪里？”

“西安路。”楚良一副记者的机灵状，一侧身坐进去，才说地名，驾驶员就知道是项目地：“到‘天亨苑’？”

“呵！你咋知道我们去‘天亨苑’？”

“嘿嘿！我一看你戴副眼镜，这两个小伙也文文雅雅，这里又是有名的《古都晚报》，估计你们就是去采访的。”

“呵？！你不了解报社吧？哪个报社还少了车？嘿嘿，我们去对面那超市谈点小生意。”楚良一边与驾驶员套近乎，一边暗示王琪用微摄录音录像，“小王包提稳呵，里面那两个样品玻璃瓶别碰烂了噢！”

“经理，放心好了。我提得好好的呢！”王琪借势一语双关，装模作样提提包。刚才一听驾驶员那话，他就让设备在运行了。接着，王琪接上了驾驶员的话茬：“师傅，刚才听你那意思，‘天亨苑’出了啥事吗？”

司机开着车，看了看后视镜，楚良在徐徐抽烟，王琪双手护着包，一副老实巴交的憨态，他才愤愤不平地说：“狗日的些开发商，屁眼好黑，今天早晨一个电话，就来了四十多个壮汉，不到十分钟，把厂里的工人打伤十三个，遍地都是血，有三人当场就打摆起。人家《古都晚报》的记者去采访，那伙人一上去就把人家的相机抢了，还差点打人。你说这老百姓还敢说话？”

“你是道听途说吧？”宋迟见楚良、王琪两位师傅把“诱访”用得出神入化，也想露一手，“或许都有不对的地方呢！”

“都不对？你以为我乱说嗦？”驾驶员一听，不屑地笑起来，接着就道出了事情的原委。说他是九点接班，几次打架都是工地开工的八点多，他就是团梁村人。“天亨苑”占的正是他们村“红星印刷厂”的地皮。他姐夫是原“红星印刷厂”的一个干部，听说“天亨苑”的开发商架子不小，平时厂里的几个领导与他谈条件都很难见到面。明明经过评估二千三百万的资产，开始开发商也同意出那个价的，结果听说有人从开发商的另一个项目，要了三个大门市，让他们几弄几弄八百零一万就给买了。厂里的干部职工不服，找厂长，厂长是现在的社区主任，他和那些部门一个口径，说“那合法”。工人没办法，只好全部去工地上坐着不让施工。像今天打人这事都发生三次了。前两次，来了二十余个人，只对年轻人动手，这回一下来了四十多个。有的手臂上，怪七怪八有龙啊虎啊之类的纹身；有的脸上、头上有刀痕，一看就凶神恶煞，不是好东西。一个个全部手持铁棍木棒，不管老少，见人就往死里打。以前打人，跟有些部门电话都打烂，半个小时甚至几个小时，才来几个人装腔作势看看，这次人一“除脱”两个，才十分钟，每个部门都来了，特别是那个120，好像事先通神一样，几分钟就来了，病人想去的医院去不成，开发商手一招，就把人拉到了康家医院……

“开发商确实不对！不过，那个医院没问题啊？”楚良想把医院话题往深处延伸，让群众来披露医院和开发商，让新闻更有力度，他就故意装糊涂，“说明人家救人及时嘛！”

“及时？谁不知道那个康家医院院长与开发商是亲戚关系？那明显是想把受重伤的当成轻伤医，受轻伤的，当成皮毛伤医，到时法医鉴定也得参考医院诊断结果，让你难上法律条条，受伤者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呢！”

“人家究竟是怎么操作的，还会让你旁人知道？”王琪听到这里，斜过眼来瞥了一眼楚良，想引出掌握证据的要害人。

“噢？”驾驶员听到这里，警觉地从反光镜里，瞅了楚良一眼，话锋一转问，“大叔，我看你好面熟啊，对，你是《古都晚报》的！去年，你们报纸向市民拜年，上面都有你的照片。三年前我在卖你们报纸，也在报社楼下见过你。叔，我看你是个好人，你敢承诺不出卖我，今天我就让你去见个人！”

楚良一惊，没想到驾驶员眼睛就是与众不同，他不得不服了。“好，既然你这样说，那我承诺，不管今后任何人问，我们保证不说是你提供的。对了吧？”

“那好，我带你去个地方！”

半路上发现新闻线索，这对于新闻行业是常事，又是求之不得的好事。走到哪里问到哪里，是记者的习惯。刚才计划得好好的，让突然发现的新情况打乱了。楚良立即给伊若发了短信，说是情况有变，王琪马上就到她那里，让王琪带一人去调查核实开发商的各种手续。她和唐风两人采访事发经过和医院。一会儿，伊若的短信回复过来：“现场图片，他们已经照了十多张，还从群众手机上获得了第一时间的事发影像资料，事发起因已基本调查清楚，但背后还有重大问题，请主任酌定是否深挖？”楚良一看短信，只回复了“不遗余力挖实”，就让王琪下了车去配合伊若，自己则和宋迟继续前行。

车在三环路嗖嗖前行，宽阔的车道直直地伸向远方，两旁行道树一闪而过，形成如梦如幻的流动画面，那些一闪而过的影像，还顾不及看清，一幅似是而非的图像又逼过来，“呼”地一闪就过去。唯有一幅画面，在楚良眼前清晰如昨。（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