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全森，年已耄耋，几经沉浮，淡看风云。性情豪爽，心直口快，人称“犟拐拐”。从事30余年达州地方志的编撰，著有《那年那月》《烟云苍茫》《为生命留言》。

“达州多少事，都记脑海中”，白云苍狗，世事如棋，居诸迭运照凡尘，莫让往事随人去，所以，今日“倚老卖老”，听我朱老汉为诸君摆摆达州往昔那些事。

扯南山网玄乎其玄

摆龙门阵彰善惩恶

（三）

原本“怪神”，吃了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三千年成熟的蟠桃，便成不老不死且有绝世容貌的西王母，有七情六欲，与玉帝生了七个女儿。幺女七仙姑不恋王权富贵，漠视戒律清规，下凡与穷小子董永“天仙配”；外孙女“织女”演绎“鹊桥会”，民间妇孺皆知。这两件掌故折射出玉帝、王母是封建专制的代表，活活拆散恩爱夫妻，破坏两个家庭。孙悟空“大闹天宫”、助唐僧取经“三打白骨精”，赋予人战胜邪恶的信心和勇气；“酒肉穿肠过，哪里不平哪有我”的济公，专铲人间不平，智斗秦丞相，收拾为富不仁者，老百姓喜闻乐道，推崇备至；历朝尊奉的“文昌帝君”“岳武穆夫子”重视文教，倡导忠勇爱国；供奉药王、鲁班祖师、蚕神马头娘以及民间俗神“月下老人”等，都是促进生产发展、社会和谐不可缺少的社会支撑。

三、神魔故事彰善惩恶

很早以前，人们认为现实中存在天界（堂）、人间和阴界（间）三界。好人死后，白鹤童子将其灵魂引上天堂——西天“极乐世界”，所以民间丧葬挽联、挽幛写有“驾鹤西归”“驾赴瑶京”，灵柩上还安放仙鹤。坏人、恶人、贪官污吏死了要打入地狱受罪。

那地狱阴森至极，最恐怖的是十八层地狱，总称阴曹地府，有各级管理者。其中最有实权、影响最大的要算阎王爷。民间常言：“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口说无凭，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旧时，达县城北南岳庙、双龙场“光相寺”下殿北端、现存真佛山进门处就有阎王殿，最形象化的要数今重庆丰都的“鬼城”，很多读者可能见识过，兹不赘述。

迷信传说，阎王殿前有掌刑、掌善簿、掌恶簿和掌生死簿判官，另有“牛头”“马面”以及名目繁多的鬼卒。阎王爷勾了“死魂簿”，殿前师爷“无二爷”签发传票，命令“无常鬼”去“摄魂”（执行拘押死魂），把死魂押过“忘乡台”，过“奈何桥”“鬼门关”，到了阴曹地府，进了阎罗天子殿，只见鬼卒牛头马面殿前蹲伏，判官夜叉赫然鹄立，日游神、夜游神威风凛凛，瞠目咂舌的黑白无常迎面趋前，“正在捉你”“你也来了”两行大字令鬼魂胆战心寒。四大判官按“罪恶录”审讯。判官按大殿上悬挂的“孽镜”即民间传说的“照妖镜”，判定鬼魂生前罪孽及其来世的形象。据传，有位县令去照此镜，镜中出现一个肥猪，县令问故，鬼吏回答：“一世贪官，九世变猪。”阴官冥吏也本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罪分五等，按罪量刑”原则，把严重忤逆不孝、叛国资敌、行凶作恶、祸国殃民、贪赃枉法十恶不赦的罪鬼打在奈何桥下，堕入十八层地狱，让毒蛇咬、血水泡，真是：

时闻鬼哭与神号，血水浑波万丈高。

无数牛头并马面，狰狞把守奈何桥。

四、喝了孟婆茶，忘却前生事

丰都鬼城玉皇殿左侧不远处有座“孟婆楼”，其主人叫孟婆。《玉历宝钞》说，孟婆生于前汉，知书达理，喜诵佛经，“过去之事不思，未来之事不想，唯劝世人行善”，活到81岁，鹤发童颜终身未嫁，入山修道成了冥神。

人如果对自己前缘后世历历犹新，生活就无意义了。阎王爷最担心从阴间投生出去的人了解前世因果和地狱真相，兼之阴曹地府所作所为也不尽合天意，就安排孟婆当老板娘在冥都大门处开家“孟婆茶馆”，专营免费“孟婆茶”——迷魂汤，并派12个鬼卒轮流值班，强行投生者喝茶，忘却前世和阴间的一切。

那么，阴间的信息又从哪儿泄露出来的？据清代赵吉士所撰的笔记小说《寄园寄所寄》说：官员胡缙的小老婆平易近人，居家属弱势群体，暴病死亡。与此同时，80里地以外有位老乡人家生下一女婴，下地就说：“我是胡缙二房太太托生的……投身前走到孟婆茶馆正要喝‘孟婆茶’，突然冲出一条狗把茶碗踢砸了，众鬼卒忙着抓狗，我没喝茶就混出来了。”

神由人造，妖由人兴，警醒世俗，正直做人。做事须存天理，出言要顺人心。责人之心责己，爱己之心爱人。倚势凌人，势败人欺我；穷巷追狗，巷穷狗咬人。得宠思辱，居安思危。遵纪守法，谨言慎行。一毫之恶，劝人莫作；一毫之善，与人方便。和气致祥，乘气致殃。前事可凭，后事难料。人到公门正好修，积些阴德在后头。改恶从善，一刀两断。但存方寸地，留与子孙耕。（全文完）

前文说张有人侥幸登上玉皇大帝宝座，三岁孩童都晓得那是“扯南山网”醒瞌睡的。

关于玉皇大帝的出身和履历有抽象的、概括性的版本，都说是源于上古的天帝崇拜。殷商时期，人们称最高神为“帝”“天帝”“上帝”，这是古代人们想象中的万物万事主宰者，也是支配天上地下及其他诸神的大神。周朝及后世统治者利用天帝崇拜，鼓吹“君权神授”，国君便宣称自己是天帝的儿子，故称“天子”，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权利。“玉皇大帝”的出现和逐渐定型是唐宋及以后的事。

东汉后期产生道教，道教徒便把这种比较抽象的、概念化的天帝进一步神化、人格化。道教理论家们编写了一部《玉皇经》，载有玉帝的一套“神迹”，说他本是极其远古年代的光严妙乐国的王子，舍弃王位，在山中学道修真，辅国救民度化群生，经过三千两百劫，始成金仙，当上了“清静自然觉王如来”。又经过“亿劫”才成正果，让他当神仙界的皇帝，并总管三界、十方、四生、六道，上尊号为玉皇、玉帝、玉皇大帝、昊天金阙玉皇大帝、玄穹高上玉皇大帝。虽位在“三清尊神”之下，但在世俗的心目中是众神之王，手下有数不清的文武仙卿，还管理四海龙王、雷部诸神，以及地藏菩萨、十殿阎君。

玉皇大帝有了出身、履历，还不够真切，又定农历正月初九是他的生日——“玉皇诞”。“是日，道观要举行盛大的祝寿道场。”权威地情资料民国版《达县志·礼俗门》白纸黑字记载：（正月）“九日，谓之‘上九’，城中士女登翠屏山礼玉皇大帝，肩摩毂击，携酒挈榼，饮于山头，至黄昏始散。”旧时，达县城人正月初九登翠屏山的本意是“礼玉皇大帝”。宋代，城南翠屏山就建有“玄武祠”，后改名“真武宫”。历代培修，宫内正殿供玉皇大帝神像。《中国文化通史》《大中华文化知识宝库》等大型读物也说“正月初九是玉皇大帝诞辰纪念日”。民国年间，我老家八庙于是日会举办庆典，朝阳洞皇经楼还要举行念《皇经》。

故事至此，也许有读者会说朱老汉在这里神说世俗，贻误后代。请不要见怪，朱老汉粗略看过东汉唯物主义哲学家王充（27年—约97年）所著的《论衡》、南朝齐梁时唯物主义哲学家范缜（约450年—约510年）所著的《神灭论》，相信“神的观念产生于原始社会后期，是人们不能理解和驾驭自然力量以及社会力量时，这些力量以人格化的方式在人们头脑中的虚幻反映”。

但是，社会上万事万物兴衰存废是有一定条件的。有人说，历史是面镜子；又有人说，镜子有平面镜、望远镜、放大镜、显微镜、折射镜、哈哈镜。历史学者刘鹏告诉我们：“历史像钻石一样，它是多面的，从不同的角度看，可以折射出不同的光辉……”中国古代经典小说中有很多神魔故事，这些神、鬼、妖、魔的产生及其活动，在今天，如果我们简单用迷信、无知、荒唐几个字眼予以否定，未免过于武断。蒙昧后期刻木计数、结绳记事、构木为巢、钻燧取火……是尔时“圣人”划时代的杰作，科学昌明数字化时代的当今，我们说那是愚昧、笑话、鬼话，也许过于简单。科学一日千里进步，若干年后后嗣也会笑话我们。

历史学者认为“中国远古宗教常以天神、地衹、人鬼并称”。“大概自从有了人类，神（鬼怪、妖魔）的形象也随产生，它适应人类社会发展某些需要”，其中当然有不少落后、消极、反动因素，但主流是彰善惩恶，甚至可以说是折射整个社会。

我们回头来看，神魔小说家们顺应人世、人情，又给玉皇大帝安排了一位雍容华贵、淑静端庄的夫人——王母娘娘。战国时刊行于世的《穆天子传》说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