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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多福武艺超群 生平事褒贬不一 版次:11  作者:  2023年05月22日

朱全森,年已耄耋,几经沉浮,淡看风云。性情豪爽,心直口快,人称“犟拐拐”。从事30余年达州地方志的编撰,著有《那年那月》《烟云苍茫》《为生命留言》。 “达州多少事,都记脑海中”,白云苍狗,世事如棋,居诸迭运照凡尘,莫让往事随人去,所以,今日“倚老卖老”,听我朱老汉为诸君摆摆达州往昔那些事。

民国中期,达县城区及附近乡场很多人都晓得张多福武艺超群,一些来达县城卖艺的外地江湖艺人都得拜望他。本城卖草(打)药谋生的陈正刚也很尊敬他。关于张多福的生平我略知一二,至于坊间的诸多传言不可不信,但不可全信。

张多福,今通川区凤北街道双鱼湖社区茶老湾人,幼年其父张自乾、母高氏双亡,孤苦无依,只得随家住徐家坝的外祖父高××生活。高的武艺为一方之冠,是当地团练武装的教练。多福身材魁梧,膂力过人,早晚随外祖父耍礅玩棒,兼之生父、叔父都是地方团练武装的练勇,多福受家庭遗传影响,十七八岁练就了扎实的武术基本功。

武力要靠饮食维系。外祖父家境一般,舅父经常带着多福外出下苦力挣钱。某日,毗邻火石梁的王××驾木船下城运大粪,计划雇二人返程拉纤。多福坦陈:“用不着两个人,你多给我半个人的工钱,我能顺利按时把船拉回来。”王××半信半疑,多福把胸膛拍得嘡嘡响:“不行,你把口水吐在我脸上!”王××觉得减少了开支,便满口答应。是日下午,多福果然按时把船拉回靠岸。王××另雇了3个人“起粪”。多福参与其事,担大桶,爬上坡,走得快,相当于其他两人的工效,左邻右舍交口惊叹。

嗣后,附近农家有挑、抬等搬运重活多雇多福出力。特别是高家坝、罗江口的木船运输业的老板,经常雇多福驾船“起载”、拉纤,既省部分工钱,又省饮食开支。有年五月,罗江口二号舵笼子船老板谭××给双份工钱雇多福既当“桡贩子”①又当纤夫,运粮食下重庆贩卖,第4天傍晚,船抵合川龙王滩码头欲靠岸歇宿。倏忽之际,草棚内冲出七八个大汉,为首的黑脸大汉双手叉腰高声喧嚷:“请船老板答话,航行船想在本码头过夜,要先交十个银圆的码头建设钱,否则赶快滚蛋!”谭老板虚了火:想继续航行的话,但天色已晚,且下游滩多水急,极不安全;靠岸嘛,又要遭这群地痞无赖敲诈……张多福见状,不慌不急,挽起两个袖管,双手举出饭碗般粗、长约9尺、重约200斤的铁质扎杠②,纵身上岸,向着黑大汉抱拳回话:“大哥,无非是要钱嘛,好说,好办,我们老板钱多多的,马上点交。现在我们几个下力的伙计又饿又渴,让小弟先到店内提罐开水,沽壶酒转来请大哥上船喝茶拿钱。”说完,双手把铁扎杠往岸边沙坝一扎,扎杠入土两尺多,再把系船绳套在杠上,船停稳了,那一伙杂皮二杆子已逃得远远的。

张多福个性乖张,有时处世为人过于执拗,甚至不近人情,个人婚事高不成,低不就,年过30,尚未娶妻成家。他于是看破红尘,拜伍道长、夏道长为师,往店子梁仙鹤寺悟道,练气功,习草医,经常去深山采草药,回城给人治跌打损伤、肌肉疼痛、风湿麻木、蛇咬虫伤及诸多顽疾,虽说不上药到病除,却多见奇效。城内绅士伍××腹部无名红肿,中医西医久治不愈,甚至越医越痛。投张多福服草药,辅以内功推拿,历时3月得以康复。至此,张多福名声大噪,求他治病者相当多,至于诊费药费不甚计较,但坚持“药不送人——免费药治不好病。”一些贫困群体求他治病治伤,或给几枚小钱,或带些自产蔬菜、杂粮,他也一一笑纳。

1930年,张多福住南外店子梁仙鹤寺,曾在城内与川陕边防督办刘存厚的保镖武师交往,切磋武艺,各有千秋。有人曾举荐他去绥属联中任学生体能教习,鉴于他不懂国术教程和体操的基本理论,作罢。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忝列修志门墙,首纂《教育志》和《达县市北外乡志》。乡内关于张多福的传言颇多,我本着文理应与事理相合,形式逻辑应与思维逻辑相合;要别人相信首先自己要相信的原则,对张多福的武功总的评价是力气大,腿功特别强。实绩可鉴者,兹举以下几例:

旧时,北外高家坝与徐家坝接壤的苦竹溪天缘桥上大路边有对石狮子,每个重约千斤,张多福把路南边那尊石狮推倒之后,次日又想法使其复位。他连击桥北药王庙方斗砖墙3掌,留下3个窟窿。

民国中期,军阀刘存厚割据达县、宣汉县等地,仍遵奉省令,城镇办警察,乡场办地方民众团练武装,以军摄政。达县附城区设4个团甲公所,北外区在凤凰山置仁凤、凤鸣、凤尾、凤凰4个团练组织,定期组织团丁操练。我父亲曾一度充任凤鸣团团正,据他口传,1929年农历二月某日,北外区团甲公所教练李养泉奉令来凤凰山八庙操场“检阅”③,邀请张多福作现场指导。李教练长只闻张多福之名,不了解张的实际功夫。中午,在八庙会餐之后闲聊,要看看张的本领,从团丁中挑选3个赫赫有名的大力士,先发制人把张的腰抱住、两只手扭住,3个大力士累得气喘吁吁都没把张揪倒;八庙大殿外阶台中置有下座四方匾形重约400斤,上端船形重约300斤的两逗石质香炉,张多福纵身右腿一击,上端香炉错位。我父亲恳求:“张老师,你把香炉整歪了,要复原才对。”张遂用右腿踢击,没能整体吻合,留下“古记(忌)”。李教练长对张的功力赞叹不已。我小时在庙内读书,经常对“古记”指指点点。此物于1976年才毁弃。

有年正月初八,张多福的族弟张××请春客,他应邀赴约就餐。午饭后,众宾客求他表演腿功,他对着横房檐柱用右腿踢击,柱脚错位;左腿踢击使柱脚复位,檐口掉下两匹瓦片……

乡内很多长者评论,张多福幼年孤苦,没受传统文化教育。识一些字都承蒙外祖父、舅父指教;习武术,武德欠佳;“管闲事,不留余地……”

张多福曾随师学会“点穴道”。某天,罗江的陈××与他在城北并行时发生误会,陈二冲二冲地推搡,差点使张跌倒,张转身瞟了陈一眼之后,用旱烟杆斗击陈左肩两下,陈半身麻木疼痛,回家半月身亡,惹起官司,经调解,由张多福补助部分丧葬费。

有天,他路过滩头街河坝农贸市场,见一群驻军士兵欺民霸市,贱价估拿农民蔬菜和薯类,张多福见状上前制止。众兵丁气势汹汹地扬言:“关你屁事,一个出家人管啥闲事!滚起走!”张多福厉声指责:“你们这群‘滥丘八’吃国粮、领国饷,简直像土匪一样明火执杖抢老百姓财物!”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兵头,把张多福掀倒于地,众兵丁蜂拥拳脚交加,暴打一阵之后,张跃起反手一掌,把兵头门牙打落两颗,牙床错位,继擒住其手臂才说:“你们把我打够了嘛,我只一掌‘送’你下河喝水!”民众担心事态扩大惹发命案,飞报街头退役军官秦××劝解,双方方才息事。

1936年7月,磐石乡的李××仰慕张多福武功,托南外店子梁绅士张子良说情拜张多福为师习武。张本不想收徒弟,碍于中间人情面只好应允。某天,李父背几升米提罐油引李××进门投师。张多福举目一望,李××戴小帽,身穿长衫,语言文绉绉的,不行拜师礼仪。张心存芥蒂,拒收礼物,让“徒弟”暂时留下,是日下午,叫“徒弟”去河岸捡两背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鹅卵石背回来作床垫。是夜,师徒俩在鹅卵石上睡觉,李××彻夜难眠,叫苦不已,起不了床,经多福按摩、推拿,痛苦稍缓,之后则说:“你目前不是习武的料子,回家养息好了再来。”李××忍辱负痛回家,怀恨在心,继拜宣汉县柏树场王某习武,暗置砍刀一把,用毒药煮过,伺机报复。次年二月某日傍晚,侦悉张多福要去北外南岳庙会友,便猫在野茅溪路背“德政碑”后面。当多福步行至此,李××蹿出,挥刀砍多福左腿,多福耳闻风声,知有人行凶,纵身跳跃,刀伤左脚小腿,行凶者知道张平时外出随身带有飞镖防身,不敢再战,远逃。

多福负伤回寺,用药敷治,奈何毒性难祛,且伤及中枢神经,只得回张家坝五显庙养伤,时疯时癫。1939年3月某日下午,张多福在达县城滩头街河坝看修通川桥,见一个外地石工调戏洗衣妇女,他忿怒不已,去揪住肇事者“下河喝水”。肇事方10多个同伙前来相救,有的投石块砸击,有的挥铁锤乱打,张多福毒伤未愈,招架不住,受伤倒地,街坊人士前去评理,认定修桥石工聚众行凶,欲报案公决。鉴于修桥是国防工程,经邓××、张××等劝解,由行凶者酌付医药费、生活费,并雇滑竿送张多福回庙调养。后来伤毒日益恶化,是年秋,张多福病逝,葬于张家坝骑龙寺下半坡。

上世纪末启动编纂《达州市志》,有人极力主张主给张多福立传,鉴于地方文史资料所载部分事迹难稽,议罢。

注:

①桡贩子:划船水手。

②扎杠:木船船头有管形通孔,船靠岸用木杠或铁杠贯扎,使船停稳,启航时把扎杠抽出,相当于轮船的下锚。

③检阅:又叫“点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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