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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狗 版次:06  作者:  2023年07月13日

□张坤富

这么多年,养了不只一条狗,但都无一例外,三五几年便离家了。小花、小黑、小黄……如过往的云烟,止于生命的匆匆。见惯了生命无常,源于一条狗的“昙花一现”,到底是养狗之人!于是,每当酒足饭饱之际,总还念着一条尚且蜷伏于门口的狗。

父亲算得上是半个猎人。在20世纪70年代填不饱肚子的年月里,狗掰玉米,那是与人争粮。父亲堪称神枪手,几乎枪枪毙命,在火铳的一股青烟中,土狗便“香消玉殒”了。火药枪既挣了工分也守护了粮食,我们还能打一顿丰盛的牙祭。因为饥饿,我们对着所有能成为食物的东西都两眼放光。

现在,那些蜷缩于贵人的怀抱、整天梳妆打扮的宠物狗,得到都市人的宠爱。然而,毕竟所有的生命,都有一个终结的过程,执念不分物种,死亡总是如泣如诉。就像那些山窝窝里的土狗,守着无人问津的念想,是不是会触痛人性中最原始的善良?

乡村的土狗很少流浪,它们没有高贵的血统,也没有远大的理想,就图个温饱,守着乡村篱笆的墙,守着没有逃离的故乡,即便倒毙,也是靠近了温润的土壤。只是后来炊烟少了,耕田的老牛少了,村头叶子烟的味道也不浓了……一些寂寞的土狗,吠声悻悻,了无生趣。

明明暗暗的萤火虫,照亮属于乡村的夏夜,倘或月亮也清冷,莲子就在牛蛙短促的鸣声中,长成了故乡莺飞草长的模样。

我应该不屑于去写乡愁的,那样的文字除了苍茫,并无多少诗意。碾子,犁耙,蓑衣……这些已渐成古老的东西,不如一条撑着油纸伞的雨巷,一位结着丁香般愁怨的姑娘。小芳去了城里,村里人还记得这个名字。多半的时候,我们的感触就如某位诗人写雨,故乡的雨如鞭子抽打,檐下溅起的水花,只是一种怀旧的情绪。

然而,我终是活在这中间,断裂带中的一块顽石。

母亲说,那荒芜的茅草地,曾经是打破头颅也要争得的,关乎生存的意志。种上麦子,种上玉米,就能熬过饥荒。

故事或许能让人潸然泪下。渐渐地忘怀,遍体鳞伤地释怀了新陈代谢,把关于某个年代的屑子抖落一地。土狗守着古旧的门楣,无所谓念想,不过是守着月光的埋葬和另一轮朝阳的升起。

而朝阳的升起,也并非面目全非。来自于淬火而沉寂的岩石,来自于冰川消融的旧雪,来自于一群虫飞过稻草的翅膀,还有就着马灯被接生的我。咿咿呀呀,在晨起的露珠里,我们在寻找重生的路途。

一直都这样。一群土狗守着村庄,不屑于去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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