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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牌”布鞋 版次:11  作者:  2024年03月25日

春节前,准备给老妈添置一双新鞋,于是,领着她来到老北京布鞋店。

“这双鞋松软舒服,不打脚,底子还耐磨。”售货员拿起一双刺绣的软底棉鞋,热情地介绍着。

我抬眼望去,店里的布鞋琳琅满目,既有传统的复古鞋,也有时尚的升级款,材料更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令人目不暇接。

抚摸着这些机器制作的升级版布鞋,记忆的闸门瞬间被打开,跳跃翻滚到了孩童时代。那些关于布鞋的记忆,一点点,一幕幕,在脑海里回放。

小时候,全家人穿的鞋子,几乎都是老妈手工制作而成的。冬天有棉鞋,春秋有松紧鞋,偶尔还有样式好看的袢袢鞋。这些手工布鞋白底黑帮,颜色老气,样式单一,几乎都长一个样。

过新年,我们几姊妹都要穿新鞋,寓意新年走好运,这几乎是每年过年的“规定动作”。

有一年腊月,天气出奇的寒冷,河里的浅水处早早结冰,呼呼的寒风吹来,刮得小脸生痛,全身打颤。我的脚上手上都生满了冻疮,尤其是脚后跟,又红又肿,一片猩红中还有些许感染的迹象。

“这些冻疮再不好,过年怕是穿不成新鞋啦……”老妈连续好几天不停地给我打理,用热水烫,用药粉敷,找来布条包裹脚后跟,试图把冻疮治好。

待到正月初一,天麻麻亮,盼过年的我心情激动,早早地醒来。床头早已准备好了新衣新裤新袜新鞋,呈一字排开,我和弟弟满心欢喜,迫不及待地穿上。

新衣新裤穿好后,乖乖坐下来准备试鞋子。哪知道由于冻疮还没好,脚跟仍旧发肿,新鞋半天都穿不进,好不容易扯上了鞋后跟,鞋口又硌着脚,简直痛得无法下地。

“算了,还是莫穿新鞋,把鞋后跟踩软了,以后不好穿。”老妈看我一脸难受的样子,无奈地劝道。

“不嘛,我就要穿!”一向爱臭美的我哪里愿意辜负这一身新行头,宁愿脚受罪,也不愿形象打折。咬着牙,狠狠心,在脚后跟垫上一块纱布,勉强穿上了新布鞋,一拐一拐地在屋里慢慢走动适应,心里不停地给自己打气:“忍忍就好了。”

有时,人的内心真的很奇怪,只要有着强烈的意愿,似乎啥子困难都能克服。为了能美美地穿上新鞋,我硬是强忍着疼痛,克服种种不适,最后如愿以偿,以“一身新”迎接新年。

确实,一年难得穿几次新鞋,岂有放过的道理?白色的千层底,配上黑色灯芯绒鞋面,系上别致的袢袢,露出红色的袜子,走起路来脚下生风,浑身带劲。那感觉就好像踩在气球上,如跳舞般美妙。

记忆最深的是有一年,老妈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块酒红色的灯芯绒布,给我制作了一双特别打眼的带袢新鞋。鞋边用同色系的红布精美地锁上边,看上去洋气漂亮,别具一格。穿上它,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夸“这鞋好好看”。我得意万分,感觉夸的不是鞋而是我。

老妈做鞋都是抽空,做鞋的材料,大多也是家里的废旧衣物“再利用”。用剪刀熟练拆除旧衣的领口袖口,撕成方方正正的块状,洗净晾干,平铺桌上,熬上糨糊,挨个糊满,晾干待用,用笋壳按照模型,剪成鞋样。鞋底更是一层又一层精心铺就,为了美观,鞋底边都是统一的白色,当然最里层就只好用其他颜色的布料来代替了。

老街有一家缝纫社,地上时常有各种废弃的边角布料,我偶尔去捡一些布条回家。老妈会巧妙地对其加以利用,在布鞋上进行适当点缀,缝个边,做个结,让我们的鞋子看上去总是不落俗套,别有一番美感。

做布鞋最耗时的是纳鞋底,这是一项循序渐进日积月累的大工程,老妈总是利用她所有的碎片时间,只要一有空,手就绝不会闲着。她手上长期戴着一枚铁制的手指箍,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针眼印,这是专门用来纳鞋底垫针脚助力穿针引线的绝好工具,有了它,倒也挡去了纳鞋带来的诸多刺痛和难受。

家里姊妹多,一人几双鞋,一年到头,老妈也累得够呛。所以,无数个夜晚,就着昏暗的灯光,老妈飞舞针线的场景,已然定格成一幅画,永远映在我的脑海里,异常清晰。

“你好久还是给我做一双布鞋嘛!”望着正在弯腰试鞋的老妈,我故意打趣。

“眼睛不得行了哦,再说,就算我做得出来,你们怕也不会穿啦……”老妈笑着回应。

诚然,如今的布鞋,无论是舒适度还是美观度,都远远超过曾经的手工老布鞋,渐行渐远的布鞋,浓缩着那年那月的酸甜苦辣。如今,千层底、密密缝的“妈妈牌”布鞋,随着时光一去不复返,但那份穿在脚上的踏实、温暖和爱,却温润着日益幸福的每一天。

□向萍(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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