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景瑞（四川）

今年初夏，笔者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三次走进达川区桥湾镇，探寻达州十大历史名人之一李长祥与桥湾的不解之缘。

桥湾镇与名人李长祥

桥湾镇地处达川区西部，东与米城乡、赵固镇接壤，南与石梯镇相连，西与石桥镇毗邻，北与虎让乡、堡子镇交界，汉代建场。巴河横贯全境，将桥湾分成东西两半。桥湾曾为州、郡、县治地。民国《达县志》“山脉水系·高峰寺系”中记载：“桥湾河场，为宋永睦废县遗址，有明永睦寺山门及石刻犹存……中山寨有明李侍郎研斋墓”。文中的中山寨，如今称钟山寨；李侍郎研斋墓，当地人称“探花坟”，系李长祥之墓。

李长祥（1610—约1679年），字子发，号研斋，自号石井道人，出生于达州市通川区牌楼（另一说李家巷的下李家院子），系达州十大历史名人之一。李长祥的入川始祖李樾，系嘉兴府华亭县（今上海市松江区）人，南宋进士，任过果州（今南充）刺史，因抗元负伤留在达州。李氏家族发达，人丁兴旺，人才辈出，典范一方，从南宋到清朝，出过42名进士。

李长祥出身书香世家，曾祖李素，廪生；祖父李璧，恩贡，永昌府通判；父李为梅，庠生。李长祥好学，喜言兵，明朝末年，训练乡勇，守城抵御十年。崇祯七年（1634年）和十三年（1640年），指挥所训练的兵士协同官军，两次击退围攻达州城的张献忠军。崇祯十六年（1643年）中进士，入官翰林院庶吉士。当时正值明、清朝代更替，消息传到家乡，误以为高中探花，“探花”之名由此传开。明朝灭亡后，李长祥南下，被在南京即位的福王朱常洵任命为监察御史；鲁王朱以海即位后，李长祥官至兵部左侍郎、兵部尚书。李长祥与郑成功、张煌言等致力反清复明的军事斗争，屡仆屡起，抗节不挠。抗清失败后，李长祥迁居毗陵（今江苏省常州市），建桃园草堂，命名“天问阁”。期间，作文赋诗，以抒情怀，高风劲节，流露其间，汇辑成《天问阁文集》四卷，其手抄本藏于北京图书馆。康熙十七年（1678年）抵达广东仁化县丹霞山河头寨的万山之中，避地隐居，不久去世。康熙中期，李长祥的儿子将父亲的灵柩从广东迁运回四川达州，安葬于桥湾钟山寨。

李长祥死后葬于桥湾而不葬于其出生地达州城附近，除与他反清复明、清朝政府的禁限有关外，交通、地理也是值得考量的因素。民国《达县志》“山水系下”称，通川江（今州河）一水判南北，巴河一水判东西。通川江面广约三四十丈，浅滩漕口水厚尺余，到合州、重庆的大船，要等到涨洪水才开始航行。巴河河面较通川江宽，弯度大，舟楫便利，不逊于州河。两岸沃壤，出产丰盛，又是永睦县的旧治。其子通过水路将李长祥的灵柩运至桥湾安葬，既方便又安全。

见证神道碑与永睦寺

神道碑是旧时立于墓道前记载死者生平事迹的石碑。由碑首、碑身、‌碑座三部分组成。神道即墓道，碑指的是立在墓道上的碑。始于汉代，六朝时只有天子和诸侯才可以立神道碑，后来也只能是三品以上的官员才能立神道碑。

笔者今年5月第一次去桥湾时见到的李长祥神道碑，距离钟山村党群服务中心百来米，只留有碑身、‌碑座，几乎垂直立在达州到桥湾镇的公路边的悬崖上，与公路高度差约5米。由于岁月的打磨，雨雪的侵蚀，以及人为的破坏，风化严重，碑身正面正中能看到“尚书”“神道”等字，背面字迹模糊，碑中的小字更是无法辨认。

据钟山村党支部书记李元建介绍，以前村里有两块神道碑：三组有一块，一组有一块，保存下来的是三组的神道碑。“探花坟”在永睦村六组，与两块神道碑形成一条直线，两块神道碑之间，以及到探花坟的直线距离约800米。他听老人讲，李长祥死后，棺材运回桥湾，葬在龙头山的龙脊上，李氏族人长年守护，每逢清明还要派专人去扫墓。

永睦村地处桥湾场镇，村委会旁边是巴河边的一片平旷之地，河风习习，茂竹摇曳，玉米举穗，满眼尽绿。玉米地中，一块用水泥制作的醒目标志牌上书：市级文物保护单位——陈家岭遗址。永睦村党支部书记、主任李映喜介绍，陈家岭遗址位于巴河以北、桥湾镇以东的永睦村三组、四组，东西长约500米，南北宽约120米，占地面积约6万平方米。为后周至隋唐的巴人文化遗址，很有保护和发掘价值。

笔者顺道考察了永睦寺。据介绍，永睦寺初建于南北朝时期，唐朝时扩成九重大殿，北宋时再扩成十二重殿。内有“三界”菩萨数千尊，关圣大佛高达三丈。窗户、楹台细缕精雕，门柱对联、匾额之题字，皆属全国一流。寺内壁画有上千幅，色彩鲜美，内容丰富，绘制了我国不少的古代传说和民间故事。张献忠入川时，永睦寺遭到焚烧，仅剩三殿。笔者考察时，寺庙已不存，仅留下作民房之用的前后两栋不完整的房子。院坝里铺满的石块，经过踩踏，有些光滑而又破碎，与缝隙里顽强生长的小草，述说着这里悠久的历史和寺庙的沧桑。

陪博导考证李长祥神道碑

达州是一座出将入相的千年古城。历史文化名城，需要历史名人支撑。首都师范大学博士生导师、73岁的邓小军教授不顾年迈，独自一人带病从北京来到达州，专程考察历史名人李长祥遗存，挖掘名人资源。笔者有幸为其充当向导和联络人。

6月3日，笔者与市地方志办的邓高一道，陪同邓小军教授参观北岩路226号的原李氏佛堂，考究与李长祥有关的那副楹联；爬上翠屏山，领略李长祥《戛云亭记》提及的戛云亭。

6月4日下午，我们驱车40多公里，直奔桥湾镇钟山村的神道碑。我们考察的这块神道碑，在钟山寨李长祥墓之东南，碑阴朝向西北方向，标志神道以神道碑为起点，以李长祥墓为终点。碑的北边是桥湾通往达州的古道。现场测得神道碑高210厘米，宽93厘米，厚21厘米；底座长147厘米，宽147厘米，高50厘米；碑中的字长、宽各10厘米。因风化等原因，不能完全看清碑文。经过拓片和考究，只能大致了解正面和背面中间的竖行大字。正面正中的大字记录了李长祥在南明（鲁王监国）时任兵部尚书（达州牌楼《李氏家谱》记述“碑的正面刻有‘兵部尚书智勇李公讳长祥志辉初号研斋正性之神道’”）；背面正中的竖行大字，记录了李长祥在明朝中进士等有关情况。以前研究李长祥最重要的三位学者，何龄修、马里千都只说到李任兵部侍郎，只有周采泉提到李任兵部尚书，但是没有出处。这块神道碑的碑文，佐证了李长祥任过兵部尚书一事。

邓小军教授认为，达州留存的北岩寺楹联、存藏在李吉福家的李长祥《天问阁集》藏书印，尤其是立在桥湾镇钟山村的神道碑这三件文物，对研究名人李长祥非常珍贵。他回到北京后，立即写下“逶迤神道在青天，碑矗悬崖绝壁巅。生是明人死明鬼，铭文断烂白云边。折趺斩首似刑天，挺立碑身霄汉间。活在后人血流里，巴河呜咽九回环”的《李长祥神道碑诗》，并在微信公众号上推出多篇介绍桥湾镇及李长祥的文章。

探寻“探花坟”遗址

6月22日，笔者再次邀请李元建当向导，来到钟山寨下的永睦村六组，邀请84岁的潘广成、62岁的潘传明，探寻当地人称“探花坟”的李长祥墓。

“探花坟”，当地年纪磊的村民都知道在钟山寨山脊半山腰茂密的柏树林里。从潘广成家到“探花坟”直线距离有一里路，几乎都是山路。潘广成带领我们一行从他家出发，沿着水泥硬化的平缓山脊道路步行约100米后登山。爬过几乎无人行走、茅草齐胸的20来米山路，到达已经多年没有使用过的沙滩水库水渠土埂上，寻找下到水渠挡槽的合适处，再过水渠往上爬。当年这里是一片坡地，退耕还林后成为柏树的“家园”。潘传明拿着长把砍刀，走在前面，披荆斩棘。两位老人几次找寻、对比，才确定了“探花坟”的具体位置，准确地说是遗址。

“探花坟”坐落在一块较为平缓的坡地上。解放前，地盘属地主李宗柏，面积不大，约一亩多，墓后是山崖，墓右边的那座坟，是李子良父亲的，李子良的家就在右边。如今，墓和房子早就没有了，已成为树林。“探花坟”墓前右侧留有不规则的石头。

潘广成站在“探花坟”处向我们介绍：“这里叫作钟山寨，这座坟叫作‘探花坟’，在山脊上。我看到的时候是解放后，那时有碑，一人多高，两尺来宽，落了基。墓前碑两米宽，挖坟的时间大约在1962年，碑断了半截，就在脚下这个位置。我父亲是阴阳先生，曾经来看过这座坟。石人石马这些都没有，只有一个土堆堆。”

到达钟山村一组刘家坝，笔者跟随71岁的刘芝迁来到一块平坦的庄稼地边。刘芝迁指着崖边说：“这下面是达城到桥湾的公路。以前这里有一块神道碑。神道碑分上神道碑和下神道碑。这两块神道碑，我都见过。钟山村一组的是下神道碑，与上神道碑是一样大小、规格。下面有乌龟，上面有帽子。我们这里的人在20世纪70年代初神道碑没遭破坏的时候，还到下神道碑烧过香，烧香的人现在还健在。‘探花坟’到下神道碑、再到上神道碑，中间的距离大致差不多，直线距离有一公里左右，不过下神道碑到上神道碑要近一些。很早以前，我们这个地方，到神道碑，文官要下轿，武官要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