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哪吒之魔童闹海》（以下简称《哪吒2》）票房（含预售）突破120亿，成为中国影史首部票房破120亿的电影。这部取材于中国古代神话传说的电影，充分运用现代电影技术手段，将中国传统文化元素巧妙地融合到剧情画面和角色之中，彰显中华文化独特魅力的同时，“反叛者”哪吒形象、幽默诙谐川普方言和精湛的特效等，以解构主义手法完成了对中国传统神话IP的祛魅与重构。

反叛者面相：

一场对传统审美的颠覆

哪吒是影片的核心，其延续了前作《魔童降世》的“丑萌”设计：烟熏黑眼圈、邪气地咧嘴笑、杂乱的红发与尖锐的牙齿。这种与传统神话中“粉雕玉琢”的仙童形象背道而驰的设计，曾引发广泛争议。有观众直言其“相貌猥琐”“像不良少年”，甚至质疑这种形象是否适合作为动画主角。然而，这种“不讨喜”的表象恰恰成为角色塑造的突破口。影片通过哪吒的“丑”与“邪”，隐喻了社会对“异类”的偏见。他的黑眼圈暗示了魔丸宿命带来的精神压抑，尖锐的牙齿象征着未被驯化的野性，而夸张的表情动作则强化了其“混世魔王”的身份标签。这种设计打破了传统动画角色“完美无瑕”的刻板印象，将哪吒从“神性”拉回“人性”，赋予他更真实的缺陷与挣扎。正如导演饺子所言：“真正的英雄主义，始于对不完美的接纳。”这样的形象，不仅延续了传统神话故事中哪吒“剔骨还父”“逆天改命”的精神传承，更是对现代青年自我成长与价值认同的深刻探讨，与现代青年成长轨迹中多元、叛逆和失范等相互建构。

从排斥到共情：

观众情感投射的转化机制

尽管哪吒的外表初看令人不适，但观众逐渐发现其内在的可爱特质，这一转变源于三个层面的叙事策略：

行为反差中的萌感。哪吒的顽劣行为被赋予孩童式的天真内核。他踩仙裙、恶作剧、写打油诗，这些“熊孩子”行径因动机纯粹（如对虚伪礼仪的反抗）而显得率真可爱。如玉虚宫“仙露”事件中，哪吒因尿急误入炼丹房，以恶作剧揭露仙界虚伪，让观众在笑声中感受到角色的机敏与反叛精神。

成长弧光的感染力。影片通过三次变身（人形、新肉身、少年形态）展现哪吒的蜕变。从最初被魔性驱使的顽童，到割舍肉身、浴火重生的少年，其外貌逐渐向传统审美靠拢，但内核始终保留着叛逆底色。这种“外刚内柔”的成长轨迹，让观众在见证角色蜕变的同时，产生类似“养成系”的情感投入。

普世情感的嫁接。哪吒与母亲的亲情线成为关键情感纽带。当他为救母亲甘愿承受三昧真火焚身之痛，从顽童蜕变为坚毅少年时，观众已不再关注其外貌，而是被“为爱牺牲”的勇气打动。这种将东方孝道与西方英雄主义结合的手法，成功跨越文化壁垒，触发全球观众的共情。

感动之源：

缺陷美学与时代精神的共振

哪吒形象的真正力量，在于他完美诠释了当代年轻人的精神困境与突围。

对抗标签化的精神图腾。哪吒的“丑”象征着被社会定义的“异类”身份，而他以自嘲式幽默消解偏见（如调侃自己的黑眼圈是“熬夜修仙”），恰恰击中了现代人反抗刻板印象的心理诉求。观众从他身上看到的不是完美英雄，而是与自己一样“带着缺陷前行”的普通人。

悲剧内核的升华。影片通过哪吒的牺牲（失去母亲、割舍肉身）展现成长的残酷性。当他以残缺之躯对抗仙界霸权时，其形象已从“丑萌”升华为“悲壮”。这种将喜剧外壳与悲剧内核融合的手法，让观众在笑声中感受到更深层的震撼。

文化自信的视觉表达。角色设计中融入敦煌壁画中的火焰纹、永定土楼的建筑线条等传统元素，使“丑”成为一种文化符号的现代表达。当外国观众为哪吒的东方美学惊叹时，本土观众则从中解读到对传统文化的创新性继承，这种双重认同进一步强化了角色的感染力。

结语：

重新定义“可爱”的维度

《哪吒2》的成功，充分证明角色的魅力不在于符合某种审美范式，而在于能否承载真实的人性光辉。当观众为哪吒流泪时，他们不是在赞美一张“漂亮的脸”，而是在致敬一个敢于撕碎虚伪、守护所爱的灵魂。这种从“审丑”到“审美”的认知转化，恰恰是现代观众对多元化、真实性角色需求的集体宣言——真正的可爱，生于缺陷，成于勇气。

□谢军（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