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贤童街有一家馄饨店,店面很小,毫不起眼,但是那里有荠菜馄饨。每次路过,都要去吃上一碗。
荠菜,吃不惯的人觉得有一丝土味,但是我却偏爱它的气息。从读书时学到《挖荠菜》一文,我便开始惦记着。后来在昆明,发现菜市场里面就有卖荠菜的,洗得干干净净,码得整整齐齐,脱离了山野之貌,身价倍增。买回家包饺子、馄饨,或者做成一清二白的荠菜豆腐汤,都格外清新开胃。回到家乡多年,依然常常怀念这一口鲜爽,但市场上却买不到新鲜的荠菜。
其实,我老家也有野荠菜。我们把野荠菜叫作“地菜子”。这个名字让土生土长的它,更多了几分土里土气。每年的农历三月三,人们都要用地菜子煮鸡蛋。这时候的地菜子长到一尺来长,开着一蓬蓬白色的小花,扎成一束一束,就像个大尾巴扫帚。这个习俗也不知道从哪一代人传下来的,但是大家都坚信,吃了三月三的地菜子煮鸡蛋,全年都会健健康康的。
这些天,下了几场春雨,发现朋友圈的人都开始去踏青了。利利晒了她挖回来的野菜,嫩绿嫩绿的,撩拨得我心痒痒的,仿佛闻到了那熟悉的来自田野的香气。我看见有一种菜很是眼熟,利利说,这是地菜子,又叫荠菜。
一个晴朗的好天气,我立马回了老家。到家后就兴致勃勃地约上老妈一起去挖地菜子。老妈一边嘴上嗔怪我“没事干”,一边高兴地说冰箱里刚好有馄饨皮儿。老妈找出一只竹篮和两把小锄头,我挽着篮子,老妈挽着我,向快乐出发。
我们计划从金鸡排上去,再从虎踏山绕回来。我们一路走,一路低着头找寻,但是山上的土比较干,没有看到我想要的地菜子。倒是野葱长起来了,我顺手也扯了几把,想着到时候用来煎鸡蛋饼,香呀!
来到虎踏山,山坡上有一位老爷爷正在锄地。他看到我们,就问:“你们是在挖地菜子吗?”这位老人家的见识真多,一下就猜到了。我说:“是呀,可是一路上都没有看见。”老爷爷说:“这个山上是不多,不过,也是因为你们不认得,其实你旁边那一片就有。”我蹲下身子,在他指给我们的那一小块地里翻找,果然发现了小小的一棵。
它的叶片贴着地面呈放射状生长,绿色中带着一点紫红色,正中央擎着一小簇花骨朵儿。我拔出来闻了闻,那股特殊的泥土气味成了我辨别的标识。我和老妈耐着性子继续搜寻,这里还真有不少,只是都非常瘦小。太阳快下山时,我们挖的野葱和地菜子才勉强装了一小篮,恋恋不舍地踏上归程。
我们决定从大塘、古井、莲台殿往回走,还可以看看风景。快到家的时候,路过一片莴笋地,我突然看到一棵茁壮的地菜子,在莴笋与野草中高高地昂着头。我欣喜地跳进去将它拔起。哇!我敢说这是我见到的最肥硕的一棵地菜子,就像自己家种的茼蒿菠菜似的,绿油油的。连抽出来的花茎,都像红菜薹般,有着肉眼可见的肥嫩。而它周围密密麻麻的野草,我随手拔起一把,大部分都是同样鲜嫩的地菜子。
我为这意外的发现欢呼雀跃,又有些担心,问老妈,“这莫不是别人家种的吧?”这时,旁边几位割鱼草的伯伯笑着说,“这是你叔叔家的地,随你扯个饱。”“这是自己长出来的,你只管扯,哪家地里的都能扯。”
我把这些肥嫩的地菜子,放在小溪里漂洗。流水带走了叶片上的尘土,愈发翠绿可爱。择洗好的地菜子,和菜市场里翠嫩欲滴的荠菜一模一样。
原来,寻了大半天,最大的收获竟在家门口。
到家后,我和老妈各自分工,我剁肉馅,老妈洗荠菜,过一遍开水。肉馅剁好了,老妈放调料拌馅,我切荠菜。
一切准备就绪,我们开始包荠菜馄饨。自己制作的,当然馅料更足,与其说是馄饨,不如说更像饺子。老妈包出来的像一个个福袋,而我包的像一只只元宝,摆在盘子里,胖嘟嘟的,可爱极了。
第二天一早,我因为要赶去上班,六点半就起床。没想到,老妈已经在忙碌了。她端出两碗煮好的荠菜馄饨,清亮的鸡汤中飘着细碎的葱花,香气扑鼻,碧绿的荠菜在吹弹可破的馄饨皮中若隐若现。我深深地吸了口气,顾不得烫,盛起一个馄饨,迫不及待地咬了下去。汁多味美,满嘴留香,这是幸福的滋味,是温暖的感觉。
□李朝霞(湖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