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天 摄
昨晚,小区微信群里发出一则通知:“由于小区花园里杂草生长迅猛,党支部和业委会计划开展公共绿化带除草志愿活动,请愿意参加活动的业主在群里接龙……”
我特意早起,穿上一双旧运动鞋,抓了一副塑胶手套就下楼,才七点,公共绿地便已有好几位业主在除草了。有退休赋闲在家的,有早起晨练的,还有准备除一会儿草就去上班的,大家亲切地打过招呼,便埋头除草。
曾姐举着小铲子招呼我:“文莉,来这边,你看这草长得比月季还高。”她的裤腿上沾着泥土,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脸上挂着微笑。我到了她那边后,蹲下身,当指尖触到狗尾草毛茸茸穗子的时候,忽然想起童年的那些时光。
那时总爱跟四合院几个小伙伴一起往莫泥湾疯跑,那里有一个天然的泉水凼凼,周围有很多野菜野草野花。我们尽情地摘、尽情地玩,哪怕衣襟和裤脚沾满了苍耳,手心被草茎勒出红痕也浑然不觉。也是在那时,认识了不少野菜野草野花,比如荠菜、马齿苋、刺儿菜、蕨菜、车前草、蒲公英等。我们把槐花裹入面粉油炸,将灰灰菜和马齿苋焯水凉拌,薄荷叶洗干净泡水喝……在那个缺食少穿的年代,这些野菜野草野花为我们的童年增添了不少乐趣。但也摘过一些不能吃的野菜野草野花,比如毒参、狼毒草、毒芹、草乌、洋地黄、铃兰等,请当地老人辨别后立即丢弃。
现在,由于小区使用美观整洁的人工草坪,那些野菜野草野花就显得不合时宜,它们侵占绿地、缠绕精心修剪的灌木,像是不守规矩的闯入者。
王哥手握锄头,正对付一丛根深蒂固的野蒿:“这些草草看起不起眼,根扎得比钢筋还牢呢。”他边说边用力撬,土块松动时,地下盘根错节的根系显露出来,如同一张暗褐色的网。我意识到,这些看似柔弱的杂草,其实有着惊人的生命力。它们在砖缝里、墙角处、排水沟旁,只要有一丝缝隙,就能野蛮生长。之前在网上看到过一个视频,说是在废弃的空心电杆旁的一株金银花,居然穿过好几米高的电杆,最后在顶端开出了漂亮的花。
除草的过程并不轻松,马齿苋肥厚的叶片里藏着蚜虫,刺儿菜的锯齿边缘划破了手套,连最不起眼的荠菜都紧紧抓着泥土不肯松开。但渐渐地,原本凌乱的绿化带在业主的共同努力下,露出了规整的模样,蔫头耷脑的矮牵牛重新挺直腰杆,被掩盖的石竹花也探出了粉白的花瓣。
日头升高时,大家才停下。小区党支部书记笑着说:“往年都是请工人除草,今年大伙儿一起动手,既锻炼了身体,又比机器干得细致。”李哥指着远处说道:“你们看,除草多像居家过日子,得经常打理,才能有个好模样。”
收工前,我特意留下几株蒲公英。它们纤细的茎秆顶端顶着蓬松的绒球,在微风中轻轻摇晃。或许明天,这些小伞兵就会乘着风,去往新的角落安家。城市的绿化带需要秩序,但偶尔保留几株随性生长的杂草野花,倒也为钢筋水泥的世界增添了几分野趣。
我双手搂着杂草往垃圾袋里扔的时候,忽然明白,除草不只是清理多余的植物,更是在与自然达成某种微妙的平衡。那些被拔掉的杂草,或许会化作肥料滋养土地,而我们共同劳作的时光,也在悄然滋养着邻里之间日渐疏离的温情。
□张文莉(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