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端午节的记忆，除了粽子的香味，印象最深的还是那缕缕药香。

小时候，生活在乡村。端午节这天，乡村总会有一道“壮观”的景象，村子里的男男女女，都会起个大早，背着背篼，拿着镰刀或者弯刀，兴致勃勃地去割苦蒿、石菖蒲、八角枫、桉树叶……

等我们起床后，母亲已经在分理她背回来的一大背篼“宝贝”了。那些长得壮实的陈艾、石菖蒲被分拣出来，扎成一大把一大把，分别挂在堂屋的大门两边。剩下的陈艾、石菖蒲，加上八角枫、桉树叶、苦蒿，等到中午或者晚上，母亲就拿来熬成药水，让我们洗澡。滚烫的药水，倒入大木盆中，升腾的雾气顿时让满屋都充满淡淡的清香。洗完了澡，全身的皮肤变得十分润滑，那些奇痒难受的痱子，以及蚊子、虫子叮咬留下的疮包，也一下子消停了。

那些悬挂在堂屋门口的陈艾，也不时发挥着“神奇”的作用——止血、治疼。至今清晰记得，小时候，我很容易流鼻血，鼻子往往被用力一碰就要流血。这时，首先想到的就是陈艾，扯下两片叶子，用力揉搓一阵，然后往鼻孔里一塞，很快鼻血便止住了。割草或者宰猪菜时不小心手被划破流血不止，同样扯些陈艾，烧至黑色，把陈艾灰按到伤口上，血立即就凝结了。有时，半夜三更突然肚子疼，母亲便会取来陈艾叶，洗干净，放到嘴里让我使劲嚼一阵，肚子便神奇地不疼了。

我对此充满疑问——这些乱七八糟的野草，为何有如此大的作用？随着知识的积累，我慢慢明白，这“百草”竟然有许多故事。斗百草，就是古代端午节流行的一种游戏。斗百草，又称“斗草”。起于夏朝，此后历朝不衰，诗词歌赋中多有描述。唐代诗人崔颢的《王家少妇》诗云：“闲来斗百草，度日不成妆。”北宋词人晏殊的《破阵子》描述：“疑怪昨宵春梦好，元是今朝斗草赢，笑从双脸生。”在《红楼梦》第六十二回中，曹雪芹对“斗草取乐”也有一段很美的描写。

端午采药的节俗，更是源远流长。《夏小正》曾载：“此日蓄药，以蠲除毒气。”《岁时广记》引《荆楚岁时记》佚文：“五月五日，竞采杂药，可治百病。”古代，民间认为五月是五毒（蝎、蛇、蜈蚣、壁虎、蟾蜍）出没的时间，俗称毒月，其中更有九天伤身损气耗精元的日子，就是所谓的“九毒日”。端午正是九毒日之首，先民们在这一天要举行插艾草、喝雄黄酒等仪式。

我想，或许端午从那时起就堪称中国传统的医药节了，因此对于端午药草，我总觉得有几分亲切。我真心觉得，端午这天是“宁可食无粽，不可居无（药）草”。所以，定居城市后，无论多忙，每年的端午节都要到市场上去转转，看着那一挑挑、一背背鲜活的陈艾、菖蒲什么的，心里就特别亲切，就想起家乡的味道。自然，也不会忘记捎带几把回家。每天回家，看着门口挂的这些药草，心里也是暖暖的。

临近端午节，我找了一个机会去体验采药的情趣。周末，与妻子一起到附近的农村去采药，兴奋地上山进沟。村民们说，陈艾、石菖蒲一般在村民家的房前屋后，八角枫叶一般在竹林边或田坎边，苦蒿多在林荫地里，夏枯草、车前草等多在潮湿的地方。花了大约两个小时，我们如愿采到了一大捆，杂七杂八有七八个品种。回到城里，许多人羡慕地问我们：“在哪里采的？”我们高兴地向他们介绍，并大方地把这些药材分给几个过来索要的人，自己只剩下了一小束。

“端午时节草萋萋，野艾茸茸淡着衣”。端午百草皆是药，袅袅药香弥漫。在我的意识里，端午的药香，其实已是生活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