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江北去

我骨头里咝咝作响

井冈山的气节

恍惚一根春笋破土而出

天空撑开一把油纸伞

抵挡黑暗中盲目的流矢

我昂着头仰望一片晴天

从群山连绵不绝的血脉中

抽出一丝丝嫩绿

补充我身体缺失的粗纤维

或者编织一匹竹马

去追逐，湘江北去

清 漂

怀着一颗慈悲的心

将塑料瓶塑料袋泡沫块

甚至破衣服，死鱼一样

一舀子一舀子小心打捞起来

清漂工仿佛一尊河神

每一场洪水的供奉都五花八门

我站在虚拟的河岸上

目睹寄生在阴暗面的隐痛

目睹冲破城市倒影的机驳船

颤巍巍进入一条河的身体

弯下腰，清理巨大口腔

一场大雨的呕吐物

世间无法消化的过剩欲望

船舷晃了晃，一只白鹭飞走了

曾经，我们的视野多么纯净

这座城市的灯点亮之前

我感觉自己像被河流遗弃的孩子

复 活

一座烟囱倒下，一声叹息

灰蒙蒙的尘埃投进江里

双手清洗锈迹斑斑的喉咙

空洞的视野能见度很低

荒坡和记忆被啃得光秃秃的

生硬的表情日复一日风化

雀鸟会飞，但石头太沉重

随风远走他乡的是一首歌谣

当最后一台机器拆卸

江岸上残留人类粗放的

遗迹、草木和鸟兽

也许会在春天复活

一座烟囱倒下，恍惚我

掐灭一支即将致癌的香烟

漫步几江

长江收敛住奔腾的激情

恍惚被无形巨手折叠

晨光沿着几字湾回头

白沙古镇款款向我走来

遍地的甘蔗身姿笔挺

宛若我要寻访的一群诗友

江水不知转过几道弯

我自以为还走在一条直道上

光影从甘蔗林穿过

喧嚣与烟火送别一江春水

一丝无奈倒映在我眼里

在茫茫人海中你算老几

隐形的河流

嘉陵江倒映在水中

缙云山倒映在我眼中

游学的书生相信刻舟求剑

今天这条河流一定还是

昨天那条河流复生

岸上的人看雾

雾里的花失去意义

再锋利的山峰

也刺不穿云朵

七夕的天河若隐若现

我不一定能够遇见海市蜃楼

隐形的水悬在头顶

一次远行在我内心激荡

□余公（重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