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渠河川剧 笑渐不闻声渐悄(中)

版次:06    作者:2018年07月27日

川剧旦角杨芙蓉

新编川剧历史剧《史外英烈》剧照

上世纪八十年代川剧玩友合影

2016年川剧爱好者在滨河游园打玩友

川剧旦角罗少君

“艺校”第一批学员排练

川剧团在怀仁堂汇演《史外英烈》得到卓林接见

1986年川剧团在怀仁堂汇演

从曾经的座无虚席,到如今的门可罗雀;从曾经的红极一时,到如今的后继乏人。在达州的这片文化土壤里曾经绽放出绚丽之花、散发出特有魅力的巴渠河川剧,如今几乎完全淡出了我们的视野,陷入生存与传承的深度尴尬之中。

到底是艺术创作和传播方式上的局限,还是大环境下传统戏曲的必然衰落?是保护机制的亟待完善,还是艺术形式选择多样化的优胜劣汰?处于消亡边缘的巴渠河川剧还有没有拯救的价值和重新振兴的可能?纵然数十年前万人空巷的时光不复再来,但有一种情怀能直抵人内心的震撼仍在。本报记者杜晓辉历时三月,先后走访了二十余位和巴渠河川剧结下不解情缘的当事人,查阅了大量与巴渠河川剧相关的资料,采写完成了这篇《巴渠河川剧 笑渐不闻声渐悄》。本报从26日起,连续三日连版刊出该文,敬请读者关注。

旧习俗

巴渠河川剧经历年深岁久的发展,应市场需求逐渐形成一些旧的演出习俗。2008年,中国戏剧出版社出版的《巴渠川剧史》,由被誉为“剧坛全才”的已故川剧花脸演员何光表撰写。书中提到,巴渠河川剧过去的演出习俗大致有:大贺戏、寿诞戏、神诞寿戏、踩台戏、迷信戏、堂会戏、点戏、打闹台、跳加官、登场、罚戏、挂红放炮、院坝戏。

打闹台又名打头牌,一般是在演出前为等候观众或地方头面人物进行的演奏。其过程大体是观众入剧场时,由二鼓匠(即打堂鼓者)擂击二鼓,之后乐队成员合奏“三吹三打”。“三吹”即锣鼓之中插入的三支唢呐曲牌。第一支往往是《汉中山》。曲牌吹毕,又接着打锣鼓。锣鼓打一阵后,又吹第二次曲牌。如是三次,既谓之“三吹三打”,其吹打时间长短,以打杂师(管事者)招呼“开戏了”为止。还有一种打闹台的方式,不用唢呐,只用打击乐器演奏若干串在一起的锣鼓牌子,其作用与“三吹三打”一样,为的是等候观众或头面人物。

罚戏,顾名思义惩罚,一般是传统表演艺术或剧情违背了常规(包括演出事故)就要受罚。主要是罚戏班或出差错的演员重演或重点一台戏。罚戏是不给钱的,因此无论演员或戏班,演出时都马虎不得。院坝戏,每逢天旱求雨或婚丧嫁娶,要请戏班唱戏。也有人为祈告神灵、求财求子,请戏班唱戏,谓之为“还愿戏”。这些戏一般在“万年台”或院坝中演,因而被概之“院坝戏”。

川戏班

相传明末清初,渠河一带普建戏楼,但当时依靠戏曲表演营生的艺人得不到社会尊重,被鄙视为“下九流”。如果戏曲艺人参加袍哥会不能进“仁”、“义”两堂,出席酒宴不能坐上席,特别是唱旦角的女艺人,更是朋友羞与为伍,族人不准其进祠堂,死后不能入祖坟,由此各地官方史志不记载“戏班”的事。而据现在能查到的文字资料是在清道光元年(1821)以后,才有了各地自办或集资办戏班演唱川戏的记载。到光绪、民国时期,各县城或场镇纷纷创办戏班,对于戏班的记载也就逐渐多了。

据《巴渠川剧史》,清道光年间(1821—1850),川戏在渠江上游巴河沿岸商贾繁荣的白衣、江口、坦溪、兰草、澌岸等场镇(均隶属现在的巴中市平昌县)普遍流传。同治二年(1863)通江县草地坝有兴隆班演出(隶属现在巴中市)。同治十年(1871),万源县大竹河街上创办了“鸣春阁剧社”(戏班)。

清光绪二十三年(1897),开江县城隍庙改修结束,川东有名的“同翠班”到此唱踩台戏。民国九年(1920),“全龄科班”在渠县城演出。民国元年(1912),“全胜科班”在达县城郑家祠堂开戏园演出。同年,宣汉县“向茂春戏班”在县城和南坝场一带演出。民国十三年(1924),范先吉在大竹县城创办“竹阳剧社”(戏班)等,这些是渠河沿岸各县最早有文字记载的川剧班社中的一部分。后来,有的县多达十几个戏班。

打玩友

渠河两岸的人喜爱川剧,闲暇三五成群交流学唱川剧过戏瘾,久而久之这种自娱自乐方式被俗称“打玩友”,延续至今。好打玩友者中不乏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如1933年12月至1938年10月,川军21军第四师师长范绍增两次带着玩友班入驻达县城。范绍增诨名范哈(傻)儿,嗜好川剧,爱打玩友,还经常到茶馆里和玩友一起打围鼓。奉命调离达县时,范绍增的玩友班就地解散,但他离开前给每个玩友派发50块银元,以作生活之用。

相比范绍增,国民党陆军163师师长陈兰亭的戏瘾更大,他的师部常年养有一个玩友班子,聚集了一大批技艺高超的艺人,自己是玩友班的鼓师,且技术一流,在国民党高级军管中亦属少有。陈兰亭本是袍哥大爷,占“义”字,他的部队实际上是一个袍哥集团。陈兰亭为满足嗜好,不惜重金邀请到多个戏班的“高人”,封其师部副官,以师部名义固定支付薪饷,薪饷等级视艺术水平高低而定,外界把这批人称为“玩友”副官。

陈兰亭玩友班上手琴师叫陈大毛,本名陈震权,广安县人,解放后在达县地区川剧团任琴师,1970年病逝。下手琴师龙春和,川南人,系陈大毛的徒弟,解放后在四川省川剧学校任老师。大锣先百川泸州人,大钹王少华江津人,二鼓邹明贵南充人,解放后先、王、邹3人在达县地区川剧团任演奏员。站场(小锣),一般临时找人填充。唱口有:马良玉,男旦,湖北人;曹锡山,须生,自贡人;马敦品,男旦,简阳人,解放后在达县地区川剧团工作;申玉松,须生,成都人,达县中学教师,不领固定薪饷,由陈兰亭送他一些钱作为报酬。解放后,陈兰亭居住重庆时,还经常到大梁子茶馆和玩友打围鼓。

研究社

清朝中、后期,达县城里没有固定的川剧演出班社,也无固定的川剧演出戏园子,但在每年农历正月过了,二月初二土地会前后,各地戏班应时而至,在南门外金华河滩搭露天台子演出,直到洪水季节到来为止。

民国元年(1912),广安县“全胜科社”在西赵家(赵固乡)演出,被达县城的绅士邀请进城,租郑家祠堂(永久粮库)建“绥乐茶园”演出川戏。次年,达县石桥乡王润堂集资在郑家祠堂附近新建一座“绥乐茶园”,作为全胜班的正式固定演出场地,王润堂遂成全胜班的老板,由此全胜班成为达县城第一家川剧班社。后来达县陆续出现的川剧班社有靖国军班、顾青山班、新华舞台、城隍庙戏院、长胜科社、达县川剧研究社、游民剧团。

达县川剧研究社是戏班名称,并非搞理论研究,是唱戏的班社团体。民国三十七年(1948)7月,达县城的玩友王少华、陈震权、先

伯川、龙春和、邹明贵、覃正东、马良玉、高代中、李汉群、胡文志、赖子康、杨国成、周代忠等人,在正南街(今翠屏路)的德光茶馆里成立了“达县川剧研究社”,由达县参议长曾继武和袍哥大爷龙养泉为社长。戏班成立后,曾继武和龙养泉出面找周旅长夫人协商,把她的戏箱行头租借给研究社作为底箱。本是戏迷的周夫人慷慨支持,将留存多年的戏箱赠给了研究社。

1949年10月,重庆发生“九二”火灾后,达县川剧研究社在火神庙(西街金地阳光大厦即其旧地)为受灾居民募捐演出3天,演出剧目《阳河堂》、《南明关》、《桂英打雁》等。募捐演出门票由曾继武、龙养泉出面摊派给各机关、驻军、商人、商贩。

川剧团

川剧团,是达州坊间对位于大西街原“达州市川剧团”的简称,该单位占地面积3037平方米,其中1221平方米的剧场可容观众1138人。2001年文艺体制改革,达州市川剧团、达州市歌舞团、达州市京剧团、达州市杂技团合并,组成“达州市艺术剧院”,至此“达州市川剧团”成为历史上的一个名称。一些爱好川剧的达州老人回忆,曾家喻户晓的“川剧团”成立于解放之初,该单位虽曾多次更名,但人们还是习惯称其“川剧团”。

通过聂绍红收集的《达县地区川剧团志》复印件,把时间拨回到1950年3月,原达县川剧研究社、游民剧团部分成员及玩友共计40余人,组建成新的达县川剧研究社,它是经政府批准组建的县一级专业戏曲表演艺术团体,演出地点在火神庙,与当时的京剧团共用一座戏台,川剧白天演出,京剧夜晚演出。后来,随着开展基层文化宣传的需要,1951年达县川剧研究社改为达县川剧改进社,1953年改为达县川剧团,1958年改为达县专区川剧团,1964年改为达县专区农村川剧团,1969年改为达县地区川剧团革命委员会,1971年改为达县地区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川剧队,1972年改为达县地区川剧团,1999年改为达州市川剧团。2001年,达州市川剧团被合并前的最后一场演出是折子戏专场,演出剧目有《穿鞋定情》、《失子惊疯》、《杀瞿义》、《杀狗惊妻》。

在那个看戏比看电影更容易的年代,川剧团曾两次受邀进入中南海怀仁堂汇演。而如今,川剧团家属楼上的大字标语“弘扬民族文化,振兴川剧艺术”,仿佛在提醒人们不要忘记,这里曾有过浓厚的传统文化艺术氛围。

创辉煌

1958年,川剧团响应时代号召上山下乡巡回演出,共计为基层工人农民演出835场,其中城市271场,农村564场。此后,戏曲舞台艺术受影视艺术迅速发展的冲击,川剧团演出逐年减少。时至2001年12月川剧团被合并前,当年演出仅有20场。然而,自1950年剧团成立至被合并的这51年期间,川剧团创造过多次辉煌。

1966年由张文志、罗立容、曾宪元、胡嘉芝等7人参加四川省赴京汇报演出团,在北京中南海怀仁堂演出了川剧团创作剧目《管得宽》,受到刘少奇、周恩来、薄一波、陆定一、杨尚昆等国家领导人接见并合影留念。1983年,川剧团在成都公演《点状元》、《汉官怨》等剧目期间,中共中央委员、国务委员、国防部长张爱萍两次观看演出后,在与演员亲切交谈时见到舞台上的宿铺称,“简单,作风简朴,具有老根据地的特色”。事后,张老秘书送来题词:“蓉城放光,巴山辉煌;川剧艺术,精神粮食;品德高尚,大力发扬;勤劳简朴,世代流长”。

1986年4月21日,川剧团在京演出由宋小武编写,文先贵、朱家祥导演的剧目《史外英烈》,受到首都戏剧界专家、评论家的高度好评。4月24日,中国剧协创作委员会、艺术委员会和中国戏剧文学会联合召开了有37位专家到场的座谈会。5月8日,《史外英烈》应中央办公厅邀请进入中南海怀仁堂汇演。《史外英烈》在京演出期间,中央电视台、中央广播电视台分别录像和录音,《人民日报》、新华社、《戏剧电影报》等各大报刊发表新闻、评论、剧照。一时间,弘扬川剧成为戏曲界的重要话题之一,掀起了振兴民族传统戏曲文化的浪潮,川剧团也因此闻名遐迩,“圈粉”无数。

重交流

川剧团从不固步自封,经常与全国各兄弟剧种、剧团互相进行艺术交流与学习,同时还通过辅导带动各县级剧团进步,从而使达州境内的巴渠河川剧艺术水平得到整体提升,为传承民族传统戏曲文化打下了坚实基础。

1960年,四川文化厅举办“全省川剧老艺人示范演出大会”,达县专区川剧团被省文化厅邀请参加示范演出的老艺人有廖盛奎、刘学智、陈震权,同时派往成都观看学习的有文先贵、张莆秀、王家达。同年,达县专区川剧团到陕西省安康地区、紫阳、镇巴县以及汉中地区、西乡县巡回演出时,每到一地就与当地剧团进行艺术交流、技艺切磋。当年,专区川剧团还先后派出名演员董舫卿、梁成志、刘玉书、赖祥麟、彭少安,分别到开江、巴中、南江、平昌、通江的川剧团传授川剧技艺数月。

从1962年至1983年,川剧团曾选派文先贵、张文志等人去重庆参加“五专(五个专区)一市(重庆市)川剧青年演员进修班”学习;出胡永忠、蒲代吉、曾宪元等人到西安市向西安秦腔二团学习;徐金梅、周万秀、沈吉伟、付少康等人到北京,向正在京城演出的上海京剧院学习;冉瑞琼等人到广西桂林向广西京剧团学习;张文志、蒲代吉等到北京向解放军总政治部文工团学习;康仕金到北京参加中央文化部“第四届戏曲演员讲习会”学习。在这不断自我提升的21年里,川剧团的演艺实力得到业界高度认可,吸引重庆市、贵阳市、解放军铁道兵第八师宣传队先后专程来学习和移植川剧剧目。

办艺校

在党的文艺方针和政策指引下,川剧团为让民族传统戏曲文化艺术得到更好传承,一直把培养接班人作为重要工作之一,通过参与新办培训班、艺术学校的方式,培养出大批新生力量充实达州各县川剧团,不断助推达州川剧艺术队伍的演出质量。

1958年4月中旬,达县专区召开的文化艺术跃进会上,各县要求达县专区开办川剧演员训练班。随后,达县专区发出同意开办“四川省达县专区川剧演员训练班”文件,并定于当年6月1日正式开学、启用公章,该“训练班”是解放后达州的第一个戏剧艺术专业教育机构。当年,川剧团团长马贵刚任“艺校”副主任,董舫卿、彭少安、赖祥林等10多位演员任教师,55名学员全是各县川剧团选送的青年演员,经过为期半年的训练后,当中一些人后来在各剧团担任导演、主演。

据1986年达县地区文艺训练班印制的内部资料《达县地区艺术教育史略》记载,达州创办的戏剧艺术专业教育机构应时代需要曾多次更名,被坊间习惯简称为“艺校”,仅招录过8批学员,校址不固定,培训期限不统一,川剧团前后指派数十名演员任教。1988年,“四川省川剧学校达县班”是达州创办的戏剧艺术教育机构的最后一个名称,因达县地区与四川省川剧学校协商达成,以“省川剧学校”的名义挂牌招生,学制4年,31名学员毕业后以“省川剧学校”名义发毕业证,该校位于巴山体育场西三楼,就是现钟楼对面中心广场公交站位置。1992年,“艺校”全体学员毕业分配到达县地区川剧团工作。(未完待续)

□本报记者 杜晓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