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9 作者:2018年07月27日
川东方言“幺不倒台”是“幺台”繁衍过来的。“幺台”就是刹割,即结束、完结的意思。显然,“幺不倒台”就是刹不倒,即没有结束、没有完结,没完没了。但,这只是“幺不倒台”的字面意思,在方言运用中,它表达的意思是指某人要不完了、二冲八冲、傲气十足、装腔作势、到处显摆、衣襟角角都要打死人的样子。比如有的人一当上官,说话就装腔作势,办事看钱说话,走路衣裳角角都铲人,别人就说他“才当官几天,就是这个样子?硬是幺不倒台!”有的人喜欢卖关子,认为自己天上的事晓得一半、地下的事全知,说事之前,先吊人胃口,扯南山盖北网,东绕西绕,绕了多大一圈,才进入正题。有人等着急了,来一句:硬是幺不倒台,啥子不得了。装莽做傻,一问三不知,遇事先摇头,装傻卖傻,揣着明白装糊涂,面带猪相,心中嘹亮,如此作派也是幺不到台。对人弯酸,这也不是,那也不对;一哈儿这门,一哈儿那门。惹得旁人抱怨他——啷个恁个幺不倒台?硬是弯酸人!有的人干事,本事没有摆杂多,这条件,那要求,杂七杂八,先摆它一大堆,好像多有本事,都不得了,也是幺不倒台。
川东方言“白不咋”与“幺不倒台”表达的意思和情绪恰恰相反,意思就是不咋的、不怎么样、没有啥子不得了,没有啥子幺不倒台。“不咋”相当于“不咋地”“不怎么样”“不是吹的那样子”。前缀一个“白”字,就更是“不咋地”,更是“不怎么样”了!
好像是在1968年左右,我家乡涌兴场上驻扎着武斗队伍。一些武斗人员背起长枪短炮(手枪),在正街上一趟走过去,一趟走过来,一会儿把枪扛在肩上,一会儿把枪端在手中,在大街上横冲直闯,吆五喝六。看上去,硬是不得了、了不得,幺不倒台。看见过往行人,他们就要盘查过问一番,稍有不顺意,就拿枪吓唬人,整得满街人心惶惶、谈枪色变。有的武斗人员在饮食店、副食摊估吃霸赊,居民们害怕他们的枪,只好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
一个当场天,武斗人员“黑脸”和“癞子”又到街道餐饮店吃肉丝面。店员、经理知道他们吃了是菜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不得给钱。就把少得可怜的五斤猪肉从后门拿出去藏了。经理上前陪着笑脸:“兄弟伙,就吃酸菜素面吧,味道巴适得板!”背短枪的“黑脸”拖长声音说“吔——,不煮肉丝面咯?”经理急忙解释:“店里没有进到肉啊,兄弟!食品站都关门大吉好几天了,哪里有肉丝面卖哟。”提长枪的“癞子”气鼓鼓地把枪栓拉得哗哗响,端枪一步步逼向经理。“遭了,要出人命!”“动枪了哦,这咋个得了?!”看见这阵仗,店员、顾客个个心惊胆战,扑爬连天跑出门去。只有一个正在吃面条的中年汉子没有走,他身穿半旧不新的军装,身强力壮、气宇轩昂。只见他将碗筷放下,一步掺拢去,右手伸到“黑脸”背后,麻利掏出了手枪,左手抓住长枪的枪筒往上一抬一拖,又把“癞子”枪缴了。他厉声吼道:“王黑狗儿,你们在干啥?硬是癞子打伞——无发(法)无天了!”“黑脸”一看,是刚转业等待安排的“刘团长”,“哎哟,刘团长,实在对不起,惊动了你老人家,我们不吃了、不吃了。”“黑脸”一边向刘团长赔不是,要回了两支枪,一边递眼色叫“癞子”一起焉梭梭地离开了。围观群众说,他们平时耀武扬威,看起“幺不到台”,其实“白不咋”,两个人还背的枪,被一个人治服了!
前些年生,村上有个冲儿客廖二娃,凭着胆子大、会鼓吹,揽了几处建筑工程,生怕别个不晓得,一天到黑二冲八冲的,到处吹嘘显摆,请吃请喝,一副吃不完穿不净的样子。知根知底的人说:“莫看他‘幺不倒台’,其实‘白不咋’!”果然不久,廖二娃就显篾篓篓了——银行追贷款,他还不出来,就垮杆了——把工程转给别人,自己回家种庄稼。□卢贵清